年三十晚上,周國皇室在太和殿擺上了盛宴,謝氏族人在這裡辭舊迎新。

現代社會,整個皇宮裡都已經安裝上了中央空調,年三十的晚上,外面雪花飛舞,殿內卻暖陽如春,而且今日在大殿兩邊,還點燃了燈燭和成年男子高的青銅火爐。

皇宮裡的女傭都是簽了僱傭合同的,而且也都是周國特定的培訓公司裡培訓過的,有著最頂尖的能力,專門為皇室提供僱傭,合同最短是十年,十年以後可以續約,也可以離開皇宮去別的地方任職,當然在籤合同之前你是自由的,並不會強制將你留在皇宮裡。

不過宮裡的薪水比外面的要高,而且歷代帝后的品德都不差,在宮裡工作還是很輕鬆的,每月當然也有四天的假期,這個需要提前和宮內的總執事提前請假。

謝琅進來的時候,太和殿已經坐了很多人,男女都有,都是各自家中的家主,雖說現在是也有親王,卻只是個稱謂罷了,在外面你該工作還是要工作,也因為國土公有制,親王是沒有封地的。

她徑直走上最上面的主位,現在的陛下謝淵則是坐在她左下方位置,太上皇和皇太后坐在右下方。

看到熟悉的大殿,卻又有種陌生的感覺。

在她的記憶力,太和殿只有早朝的位置有地毯,畢竟那時候上朝都是跪坐,兩邊的偏殿都是白玉石鋪設的,如今整座大殿全部鋪上了地毯,看地毯的樣子,想來價值不菲。

兩邊圍坐著幾百上千位男男女女,有老有少,都在好奇的看著自己。

她見狀,微微勾唇,“時隔一千五百多年,我居然又回到了大周。看到謝氏一族人丁興旺,國家繁榮昌盛,我也就滿足了。”

“謝家可不止這麼點人,這些都是各自家裡的家主,要是全部都過來,差不多有十幾萬人呢。”未來俏生生的坐在謝琅肩頭,“都是些不省心的。”

眾人看到未來與謝琅的樣子,有些心底存疑的,此時也真的無法再懷疑了。

晚宴很豐盛,謝琅即便並非是個好口腹之慾的,這頓年夜飯也非常的享受。

“姑奶奶,我敬您一杯酒。”族人中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走上前來,舉著一杯酒,笑吟吟的看向謝琅。

謝淵傾身對謝琅道:“姑奶奶,這是睿親王的直系後人,現任的睿親王世女,謝愛玲。”

謝琅微微一愣,然後抬手招呼人上前去。

謝愛玲抬腳步上階梯,一路來到謝琅身邊,“姑奶奶。”

“謝宸的後人?”

“是,晚輩是謝宸先祖的第49代子孫。”謝愛玲知道,在現場的人比較起來,他們這一脈,是和謝琅比較親的了。

據大周的史料記載,女帝親政是踩著外戚姚家的屍骨坐穩了皇位,隨後就將年僅五歲的弟弟,從太后身邊抱走,親自教養長大。

“現在做什麼工作?”

“晚輩開了一家律所,主要是商業糾紛案件。”

謝琅點點頭,“好好工作,別給你先祖敗了名聲。”

“晚輩明白。”她調皮的和謝琅碰了碰杯,飲了一口,“姑奶奶,先祖是個什麼樣的人?”

“沒聽未來和你們說過嗎?”謝琅輕笑。

“沒有,晚輩平日裡很少進宮,而且和叔叔很難見一面。”謝愛玲自己的工作忙,謝淵自然也很少有空閒,也就是年下才能輕鬆一些日子。

“他……”謝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唇角溢位一抹笑,“是個吃貨,也喜歡玩,平日在宮裡宮外沒有什麼架子,和藺長安是好友。大學畢業後兩人結伴去遊玩了兩年,後來為了輔佐新帝,進入朝堂。我當年之所以能夠提早卸任,就是因為謝宸的能力出色,那樣我不在京城,也會放心。”

“知道藺家嗎?”她問了一句。

謝愛玲點點頭,“知道,不過藺家現在沒落了。”

“是嘛。”她心中有些感慨,“藺景玉和藺長安父子二人,相繼執掌大週四十多年,功績不俗,那樣的家族居然也沒落了。”

“是啊,委實令人惋惜,不過晚輩從周史中看到的,大約在七百多年前,藺家子嗣不濟,只餘下一子,後來剩下一個兒子沒多久,那藺家男子就過世了,兒子自幼身體不好。後來聽說也起來了,不過在兩百多年前,除了一個不肖子孫,苛待妻子,那女子後來無法忍耐,給藺家上下下了藥,最終只有一對兒女活了下來,之後被舅家給領回家,家裡的產業也被吞了,如今很久沒有聽到藺家的訊息了。”

謝琅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這都是多少代之後的事情了,她也沒那個閒心去管。

事實上,謝琅雖說是謝家的先祖,可真的要追究血緣關係,卻也很是稀薄。

見到了開國女帝,謝家的人也算是不虛此行。

謝琅是提前離席的,她在這裡,別人吃飯都不專心,總是不斷的用目光掃射她。

“姑奶奶,今晚零點,在皇宮前有煙花,到時候我去喊你。”

“好!”她起身離開了太和殿。

雖說這裡很熱鬧,可是周鈺不在,她卻覺得越熱鬧越孤單。

“未來,放首歌聽聽吧。”

“好呀。”未來了解謝琅,也知道她醒過來,周鈺卻不在,必然是寂寞的。

可是大過年的,她卻希望謝琅能夠開心。

她放的是一首劉天王唱的《恭喜發財》,喜慶,應景兒。

回到鳳瀾殿,坐在殿前的扶欄上,今夜無風,飛雪降落的時候發出沙沙的聲響,猶如蠶兒進食。

不知多久,身上多了一件披風。

她回頭看了一眼,瞧見是一張熟悉的面孔,眸色瞬間迸發出驚喜。

“姑奶奶,穿的這麼少,小心生病。”謝淵的眼神頗為無奈。

而謝琅,眼神裡面的光,一點點的黯淡下去,然後恢復平靜。

“我沒事。”不是他,只是長得像而已。

“姑奶奶此時在想宸親王吧。”他沒有錯過對方之前的眼神,裡面的光灼熱而璀璨。

謝淵很好奇,能讓姑奶奶如此牽掛的男人,必然是極為出色的。

他從老師的資料夾裡,見過宸親王,是一位世所罕見的美男子,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老師並不想讓他看,或者說老師自己不想看,可能也是怕思念吧。

老師的存在是特別的,如今周國早已經進入智慧時代,也不是沒有科研人員,想要給智慧機器人新增情感,可是那種情感是假的,並非是發自“內心”的,是一種被強制輸入的情感,這種情感非但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給人添麻煩,因此在剛研發出來後,這項技術就被廢棄了。

可唯獨老師,作為智慧機器人,她卻有著獨屬於生命體的情感存在。

謝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煙火時間到了?”

“還差一小時,不過現在咱們慢悠悠的往城門走,到了也就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拿走吧。”謝琅起身繫上披風的扣子,抬腳往外走。

謝淵見狀,趕忙在後面跟著。

皇城廣場前面的焰火盛會,是周國每個除夕都要舉辦的,大概會維持半個小時左右,只今夜的這場焰火盛會,耗費大約在四千萬左右。

來到城牆,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而前面的廣場上,此時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其他州的老百姓,也會在春晚過後看到煙火盛會,是未來在這邊直播併傳送的。

周國沒有國有電視臺,如今的電視廣播被七家商業廣播電視公司瓜分整個周國的收視率,當初電視臺的概念剛一出來,皇族就和朝廷重臣進行了商談,最終由當時的朝臣們共同拍板,定下了七家電視臺,分別以北斗七星的名字命名。

如今這七家電視臺經過近千年的發展,依舊穩如泰山,只是這裡面會互相競爭,當然都是良性的。

這百年來,佔據首位的一直都是天權廣播電視臺。

而陸玄策,就是今年春晚的總導演。

說起陸玄策,在周國也算是個傳奇人物,自幼生活在父母的棍棒之下,同時父母的感情也異常的糾結,一方面恩愛至極,一方面又互相打罵。

在他高中時,陸玄策的母親在一個深夜,殺死了丈夫,隨後從頂樓一躍而下,給他們唯一的兒子,留下了一段痛苦且難堪的精力。

因為父母的關係,陸玄策很早之前就獨立了,父母過世後,他雖說還未成年,卻也能夠對自己負責,並且將覬覦他父母資產的親戚都給打發了。

高中畢業後,陸玄策考入了周國影視學院,學習導演系。

在校期間,因外形出色,很快就被一家劇組給看中,然後憑藉一部歷史劇一炮而紅,在校四年,他參演了六部電視劇,其中四部都是主角,每一部電視劇的收視率就極高。

可就在大學畢業後,陸玄策卻不再做演員,反而成為一名導演,第一部劇就是一部文藝電影,講述的是一段畸形不被認可的愛情,最終這段愛情毀掉了這對男女,一經上映,就在周國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名利雙收。

電視劇和電影之間有著一條難以跨域的鴻溝,作為兩個領域的導演,電影導演的地位就是比電視劇導演要高看一些。

而在很多人眼裡,電影演員一旦去演電視劇,那很明顯的就是被看做走下坡路。

電視劇演員去演了電影,那就是熬出了頭,最終的結果可能會票房撲街。

一個演員,能長的一張電影臉,那絕對就是老天爺賞飯吃,這種資質的人,極少。

陸玄策能在二十三歲的年紀,拍攝出一部口碑與票房雙豐收的電影,他的成就太過耀眼,讓人無法忽視。

出道十年,陸玄策斬獲了國際四大電影節的最佳導演,也是目前世界為數不多大滿貫導演,卻也是全球最年輕的大滿貫導演。

同時還斬獲了兩座最佳男演員獎,並在三年前成立了自己的影視公司,成了一名商業新貴。

晚會在零點準時結束,他也結束了今年的忙碌,準備回家休息。

“陸導,馬上就是焰火盛會了,不如留下來一起看看吧。”

天權廣播電視臺的一位主任進來,笑眯眯的邀請他。

陸玄策與對方還算相熟,他既然親自來邀請了,左右都是半個小時的時間,他也沒有拒絕。

接下來一直到上元節,陸玄策都沒有工作,只需要在家裡待著。

因為父母之間的感情,他現在都二十八歲了,始終不敢戀愛,更厭惡婚姻。

他的第一部電影就是以父母為藍本創作的。

父母自小相識,後來大學畢業成為夫妻,然後一起創業。

陸玄策知道,兩個人是相愛的,甚至愛的很深,今兒轉化成了執念,或者是病態的佔有慾。

但是,那夫妻倆可能是心理上都有病,明明深愛著彼此,卻都喜歡在外面搞小動作,一旦被對方知道,家裡就會成為兩個人的戰場,狼藉過後,也會抱著對方痛哭流涕,甚至是傾訴愛意。

他無法理解父母的愛情,既然深愛,為何不能安安穩穩的在一起,何必還要去外面做出傷害對方的舉動。

大螢幕前,煙火伴隨著零點的鐘聲,驟然炸開,五顏六色的星火沖天而起,照亮整片夜空。

在升至最高點後,絢爛的煙火極快的湮滅,隨後下一波緊隨而來。

雖然盛開的時間很短,卻也把最美的畫面,留在了觀眾的心底。

此時,畫面停留在一個少女的面容上。

那張臉不算多美,卻也秀美澄淨。

可是即便如此,她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凌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對方的眼神太過平淡,絢爛的煙火在她眼中炸開然後湮滅,卻始終不見任何波動。

“哄……”一陣猶如驚濤駭浪般的痛楚,席捲陸玄策的大腦。

他低吼一聲,抱著腦袋,蜷縮在座椅裡。

“陸導,你怎麼了,陸導……”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紛紛上前來檢視。

陸玄策因為巨大的痛楚,全身泛起冷汗,面前眾人的表情和一張一合的嘴都看在眼裡,只是他們說的什麼,他卻一個字都聽不到。

耳朵裡只餘下一陣陣的轟鳴聲。

身邊的人已經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了,短暫的疼痛過後,那股讓他難以忍耐的痛苦也有如退朝的海水,緩緩消散。

“陸導,你怎麼了?”

“我沒事,謝謝。”他頂著一頭冷汗,看向大熒幕裡此起彼伏的煙火,似乎是有什麼急事,起身往外快速走去,“趙主任,我還有急事,先走了,改天請你吃飯。”

趙主任瞧見他的樣子,還能說什麼,肯定是有急事,不然也不能這麼趕。

走出大樓,陸玄策找到自己的車子,發動起來後,快速駛離電視大樓。

他知道,自己不是陸玄策,他是周鈺,那個少女,是他的妻子。

在記憶湧上來的那一刻,人生的拼圖似乎一下子完整了,原本覺得這個世界並不精彩,此刻卻猶如煙花一般,變得明媚且豔麗。

他們相約了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可自己這些年都在做什麼?

電視臺距離皇宮並不遠,現在很多人都在家裡做飯,路上的車子卻有點多,這些都是因為煙火大會結束而返家的人。

半個小時的車程,他的心裡猶如被火烤著,焦急難耐。

同時與謝琅相處的畫面,也在腦海中猶如放電影一般,一幕幕的湧上來。

來到皇宮廣場前,這裡的人基本已經散去,皇家警衛正在廣場前面清掃碎屑。

下車後,他路過金水橋,走到宮門前,看到巍峨的皇宮大門,情緒一時之間難以控制。

這裡是他和妻子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他們在這裡成婚,在這裡廝守,也在這裡生育孩子,教育萬民。

“站住!”守在宮門前的警衛上前,“私人領地,禁止入內。”

是了,他現在是陸玄策,這裡他是進不去的。

曾經來去自如的地方,如今的他,已經是外人了。

“你好,我叫陸玄策,是玄銘影視公司的,有事想見一見唐凌唐導。”

他知道,貿然說要見謝琅恐怕行不通,若是說要見皇帝陛下,此時也不合適,畢竟周國的政務謝氏一族基本是不會插手。

警衛隊長看了對方的名片,衝他點點頭,“陸先生請稍等。”

那兩人見不到,但是卻可以見唐凌,他和唐凌是同行。

警衛隊長進去不到兩分鐘後走出來,對他道:“陸先生請。”

踏入宮門,在裡面坐上電動四輪車,對方載著他去往唐凌所居住的宮室。

這一路的建築,他非常熟悉,好歹是曾經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

除了宮內的一些景緻發生了一點改變,建築格局沒有分毫的改動。

抵達玉華宮,唐凌已經在偏殿等著了。

看到陸玄策,他起身迎上前來,“真難得,怎麼突然要見我?”

唐凌比陸玄策要大幾歲,兩人都是出自周國影視學院,只是一早一晚。

“師兄,貿然前來,只是想麻煩師兄一件事。”

“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說看。”唐凌將人請到偏殿坐下。

陸玄策目光幽深的看著某處,開口道:“我想見謝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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