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各州府駐地官兵相繼抵達目的地,駐地衛所在去年年底就相繼建好了,這歐式朝廷硬性規定的。

尤其是各地知府得知這是給駐地官兵修建的衛所,他們可不敢疏忽,都是嚴格按照標準來的。

二月初,錦衣衛一行十二人抵達禹州,其中這次的帶隊頭領是天字號一輩的天五。

錦衣衛目前在長安城留有天子十二衛,每一組有十二名小頭領,其中有一名是衛隊長,各衛屬下還有百名武功不俗的巡檢使,這些人但凡是要去調查誰,幾年來就沒有查不出的。

即便也遇到了一些狗急跳牆的貪官,可只要有一個人能逃回來,錦衣衛必然會上報,到時候等待你的就只有大軍壓境,必死無疑了。

錦衣衛裡個個都是曾經染血的高手,不管對方多少人,這裡面有人想逃,對方絕對沒機會將其一網打盡。

飛魚服抵達禹州,禹州知府那邊已經心驚膽戰起來,但凡是飛魚服出現的地方,必有冤情,這已經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了,不論是朝官還是天下百姓。

天五剛抵達禹州府知府衙門前,隨行圍觀的人群裡就有一對中年夫婦上前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連著給天五幾人磕了幾個頭,再抬頭,額頭已經紅腫泛著血痕。

“大人,請為草民伸冤吶。”

天五居高臨下看著這對中年夫婦,衝身邊的人點點下巴,上去兩個人將這對夫婦攙扶起來。

“檢舉信,是你們二人送到京城的?”天五問道。

“正是草民二人。”那漢子顫巍巍的說道,一方面也是怕的。

這次他們夫妻二人是豁出去了,畢竟在知府門前狀告知府,對方但凡是官官相護的,兩人的性命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

可是他們沒辦法,自己的兒子兒媳和一對小孫子,都被知府家的公子給害死了,他們來到知府大堂伸冤,卻被知府的人給一頓毒打趕了出去。

民告官,一般人哪裡敢這麼做,兩人這是走投無路了。

兩人膝下只有那麼一個兒子,多年前傾盡家產給兒子張羅了婚事,娶回來一個兒媳婦,好在兒媳婦孝順良善,沒過兩三年就接連生下了兩個孫子。

可就在去年年底,兒子兒媳帶著兩個孫子在外面採購年貨,知府家的公子看上了他們兒媳的美色,帶著家奴上前來調戲,兒子氣惱不過,上前去和對方理論,誰知道遭到對方家奴的一頓暴打,兒媳婦也被那知府公子給擄走。

甚至對方還用兩個孫子威脅兒媳順從。

無奈之下,兒媳為了兩個孫子,只得忍下屈辱,委身於對方。

可誰料想,被擄到知府家裡沒多久,兩個孫子就在一個深夜,被知府家的家奴給投到了後院的深井裡,得知兩個兒子被人害死的那一刻,兒媳婦奮起反抗,想要與對方同歸於盡,卻被那知府公子一劍穿胸,當場死亡。

而得知妻子兒子均以被害的訊息,本就因為一頓殘暴的毒打臥病在床的兒子,也在當夜嚥了氣。

本應是歡歡喜喜的春節,其他人家都在闔家團圓,可他們家中只剩下兩個苟延殘喘,只希望為兒子兒媳和孫子討回公道的蒼老夫婦。

“幹什麼幹什麼?這裡是你們胡鬧的地方嗎?”不等天五開口說話,禹州知府背後就衝出來幾個衙役,上前就準備動手。

只是下一刻,一柄細長且前段稍微帶著一點弧度的長刀,直接插入前面那個衙役的腳尖前二指的地面中,但凡是對方再抬腳往前一步,鋒利的刀芒必然會割裂對方的腳。

而此時露在外面的刀身,還在發出顫巍巍的錚鳴聲。

“大周新律明文規定,冤屈者查,誣告者罰,各地官府但凡遇到伸冤民眾,不得以任何藉口將其拒之門外,更不得在案件未明之前,對上告者肆意折辱打罵,一旦發現,撤職查辦,視情節輕重進行相應的懲處。在審理案情期間,對原告與被告造成嚴重生命危險者,會面臨終身監禁。直接令雙方殞命者,判處死刑。”

天五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凌冽的眼神中,帶著讓觀者驚駭的寒霜。

他是天字號殺手,再次之前殺人者眾,可後期金盆洗手,成為錦衣衛指揮使之下的十二衛衛隊長,跟著指揮使大人巡檢天下官吏,早已拋棄了過去。

如今的他有妻有子,日子過得安靜美滿,自然更加的希望天下關河寧定,百姓安居樂業,這樣妻子在家中才不至於為他提心吊膽。

同時也因為曾經造下的殺孽,如今更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更多的人。

不會自己恕罪,之位上天憐憫,能善待他的妻子和孩子。

天五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錦衣衛隸屬當今陛下,皇帝直屬衙門,你們敢當著錦衣衛的面,隨意辱罵治下百姓。魏大人,你可知罪?”

魏大人看到那枚金色的雕龍令牌,整個人嚇得頓時跪倒在地,知府衙署也紛紛在後跪了一地。

旁邊的百姓見狀,紛紛跪下來高呼皇帝萬歲。

他們這邊被魏知府欺壓太久了,莫說是他有一個貪財好色的兒子,有個刁蠻惡毒的女兒,就連這位知府大人,也是三五不時的強擼貌美女子,不管對方是良家女子還是嫁為人婦的,都不放過。

禹州府在之前可謂民怨沸反,可惜當時的西楚朝廷官官相護,禹州這邊距離西楚皇城那更是天高皇帝遠,他們是申冤無門,求死無路。

“小高,你帶一隊兄弟,包圍知州府。”

“小七,你帶一隊人去坊間探查一下。”

“餘下的人隨我進府,將知州府一干人等暫且羈押與各自的房中,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知州府大門。”

“是!”

百餘人此時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

魏知府聽到這個訊息,當時嚇得就有些腿軟。

他扶著身邊的人險險站穩,刷白著臉對天五道:“你們不能這麼做,我可是朝廷正四品官員。”

“莫說你只是正四品,就算是王侯將相,犯了錯也要停職查辦。”天五面容不變,“不然魏大人以為錦衣衛的職責是什麼?各地防衛所調解百姓紛爭,錦衣衛專門監管天下官僚。”

“說得好!”圍觀的百姓中,有個年輕後生揮舞著胳膊高喊著,“陛下萬歲,大周萬歲!”

“來人,將魏大人等禹州府一干僚屬,全部羈押於後堂之中,任何人不得擅自逃離知州府,一旦發現,全部押入監牢,負隅頑抗者,就地格殺。”

“是!”

十幾名錦衣衛,手掌按在刀柄上,面色肅穆的將魏知府等一干僚屬全部帶去了知州府後堂,等這次的案件審理過後,被冤枉的自然會平反,若是證據確鑿,那就會被押解回京,交由刑部主審宣判。

魏知府倒是想反抗的,可下面的人也得敢,畢竟和錦衣衛反抗,那就是意圖謀反了,到時候可能會禍及家人,這個後果他們不得不掂量掂量。

這對老夫婦姓陳,得知錦衣衛會為他們主張這次的案子,兩人直接哭癱在了知府衙門前面,拉都拉不起來。

錦衣衛沒有用刑的權利,不然魏知府等人絕對不會是被關在後堂羈押,每日裡還是好吃好喝的供著。

可是一旦原告的狀子得到證實,魏家上下都將會被帶到京城受審,同時禹州的官僚也會被問責。

“頭兒。”一高瘦男子來到天五面前,“找到了。”

“走!”天五帶著人大跨步的離開知州府。

這兩日,錦衣衛都在尋找那遇害母子三人的屍身,現在終於是找到了。

現在錦衣衛搜查證據,都是帶著錦衣衛衙署特供的手套,雖說是用布料做的,可是很輕薄,主要是怕在探查期間留下自己的指紋,影響查案。

屍身是在城外幾里處的一個小樹林裡,是有跟隨在魏知府兒子身邊的隨從指認的。

看到土坑裡的三具屍身,天五讓人直接帶回知府衙門。

陳家二老聽說找到了兒媳和孫子的屍體,趕忙來到了知州府。

一進門看到停放在木板上,蒙著白布的屍身,中間的凸起瞧著就是個成年人,而兩年的凸起只有很小的樣子。

陳婆上前,顫巍巍的掀開一個白布,然後一聲淒厲的嘶喊過後,泛著白眼直接暈死過去。

陳老漢上前將妻子扶住,望著那小小的近乎看不出本來面容的人兒,眼淚狂肆奔流。

“……畜、牲!”他這兩個字,說的咬牙切齒,面容猙獰。

“將人帶下去好生安頓。”天五進來,交代了一聲,在他們臨出門的時候,天五道:“我們之後需要仵作為他們三人驗屍,這件事還得需要你們點頭。”

陳老漢看著三具屍身,紅著眼眶點點頭,“我們答應,只要能給他們伸冤,我們什麼都答應。”

仵作是時下的稱呼,事實上這次是以為醫學院的畢業生隨行而來的,畢業之後,在錦衣衛成立之初就來到了錦衣衛任職,陛下說他們是法醫,因此他們都覺得法醫比起仵作要好聽些。

陳家兒媳的屍身,是有錦衣衛下的一位女法醫勘驗,兩個孩子則交給了另外一名男法醫,畢竟是男女有別,即便在他們眼裡男女沒有任何不同,可還是要考慮死者家屬的想法。

生前死後名,一樣重要。

前後約麼一個多時辰,兩人已經勘驗完畢。

女法醫崔香蘭將驗屍報告遞給天五,“死者是被一把寬約二指,薄如蟬翼的利器,穿胸而亡,其中身上還有二十幾道生前傷,並且經過一段時間的殘暴對待,同時在死者後頸以及雙肩位置,有幾個很明顯的雙排齒痕,想來是在歡愉的時候被對方給咬傷的,咬傷有深有淺,基本都很清楚。”

因為陳家兒媳死在春節前後,禹州這邊冬季還是相對比較寒冷的,氣候與長安城差不多,即便是被埋在土中一個多月,屍身還保持完整。

兩個孩子的屍身倒是很清楚,就是被活活溺死的,陳家兒媳這邊卻需要後續的排查。

“接下來要怎麼做?”天五道。

崔香蘭摘到手套,“自然是比對齒痕,同時還要找出兇器,死者的傷口是穿胸而過,兇器想來是一把長劍,而且極為鋒利。”

“好,我這就讓人去排查。”天五說罷,轉身離開了。

崔香蘭和同學宋偉看著面前的景象,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悲憫。

後宅裡,魏知府的兒子魏恆這幾日都是在驚慌恐懼中度過的。

他迫切的想逃離此處,去到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可是整座知州府全部被錦衣衛圍堵的固若金湯,這兩日他倒是派人偷偷出去,可惜無一人逃離,全部被抓到押入了監牢中。

對方是真的有武功的人,而不是知州府的那些衙役,靠著手裡的刀棍和官差的身份震懾百姓。

離不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錦衣衛的大名,天下皆知,這兩年被錦衣衛給處理的天下百官,太多太多了,之前南離的地方官員都近乎大換血。

雖說西楚剛歸入大周不久,可是也道聽途說了很多,此時在自己的腦補之下,近乎嚇得大小便失禁。

房門推開,門外站著幾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

魏恆看到那幾個人,嚇得當場就癱坐在地上。

“帶走!”

“……”魏恆直到被兩個人抓著胳膊往外帶,才突然回過神來用力掙扎,“我不去,放開我,我不去,你們放開我……”

“別害怕,只是帶你去協助調查。”其中一個人冷著臉說道,只是手中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一雙修長乾淨的手掌,如同鐵箍一般緊緊的扣住魏恆的手臂。

魏恆掙脫不開,卻弄疼了自己,五官也變得猙獰起來,奈何對方根本就不懼怕他分毫。

他不想去,比起去外面,此時他倒是希望能留在屋子裡,哪怕被關一輩子也行。

因為魏恆知道,出了這個屋子,可能就回不來了,下一個地方想來就是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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