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大周,即便是放眼周邊的國家,甚至在網上數千年,但凡是一國之君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敲定皇陵的選址,然後就會投入修建。

如今她的皇陵已經修建了快十年了。

謝璉無非就是因為至今還沒有動靜,這才出口問問。

誰知道她居然是這般迷糊的樣子。

謝琅才嫌棄了,自己這都還沒死了,甚至還是九歲登基,那就開始修建了?

“若是朕能活個八九十歲,那皇陵豈不是要控制個六七十年?”

謝璉點點頭,“歷朝歷代皆是如此。”

“那就把皇陵留給下一任帝王吧,朕不需要。”

“陛下……”這怎麼能行,說句大不敬的話,女帝死後不葬入皇陵,又要去什麼地方。

難道是飛昇成仙?

可即便如此,你的肉體凡胎,總得安葬吧?

“朕死後,皇兄就主持把朕火葬,然後把骨灰撒入大海。”那樣,即便是死了也能繼續浪。

開玩笑的!

“陛下,這萬萬不可。”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情,虧得她能說出口。

“也是!”謝琅點點頭,在謝璉一口氣還沒松完時,又道:“皇兄說不定能死在朕的前頭。”

留下的半口氣在胸膛裡,差點沒憋死敬王殿下。

蘇潁這是從外面進來求見。

“參見陛下,見過敬王殿下。”

“宰相大人免禮。”謝璉抬抬手。

“何事?”謝琅問道。

“回陛下,禮部安排的是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再請歸一觀的觀主來這邊為太后娘娘支援四十九日的水陸法會,陛下認為呢?”

謝璉眨眨眼,撐著下巴看向蘇潁。

“蘇大人!”

“臣在!”

“你說只靠著孝,是否能讓天下百姓過上富足的生活?”

“……”蘇潁不想言不由衷,這三年大周的變化他作為宰輔,看在眼裡,“回陛下,不能。”

唯有依法治國,才能長治久安。

若是一個大孝子,為了父母去殺人越貨,而朝廷對此非但不懲治,反而還大加讚賞,長期以往,國將不國。

“子女孝順父母,那應該是天經地義的,可把這個放到整個朝堂上來,就會違背初衷。孝順何須浮現在表面?蘇大人覺得呢?”

“陛下說的是。”蘇潁再次點頭。

“所以,停靈日子就足夠了,水陸法會也就七日,之後送姚太后與先皇團聚,這才是大孝。”謝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謝璉與蘇潁如鯁在喉,卻不敢開口反駁,“再說,先皇指不定在九泉之下等著姚太后呢,七日就已經很久了,你們居然還想拖到四十九日,讓先皇等的太久,妥當嗎?”

“陛下所言極是。”蘇潁這次是真的昧著良心說的這句話。

說到底,陛下對姚太后那是真的不待見,活著如是,死了更是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了。

他對姚太后那也是沒有好感的,沒有半點政治手段,卻非要獨掌大權,把整個大周禍害的烏煙瘴氣。

你說好好的待在壽康宮裡含飴弄孫不好嗎?非得站到朝堂上去。

現在好了,活著的最後三年被軟禁,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死後更是逼迫的陛下,連面子功夫都不做,何苦來哉。

若是再給太后娘娘一次機會,不知道她是否會後悔。

叫謝琅來說,肯定不會。

若是再給姚太后一次機會,說不定謝琅剛出生就被姚太后給掐死了,甚至剛懷上的時候就能變著法的弄掉,以絕後患。

“謝嬛那邊怎麼樣。”

“長公主殿下已經在為太后娘娘守靈了。”

“讓人盯著,別鬧出事情來,但凡是她鬧騰,就讓禁軍把她送回公主府關起來。”

“臣遵旨。”

蘇潁得到旨意後就告退了,沒多久,後面謝璉也跟了出來。

陛下可以不去守靈,可他卻不能不去。

姚太后到底是他的嫡母。

雖說謝璉恨極了姚太后,可如今人死了,而且還是在折磨中抑鬱而終,謝璉倒是能放得開心底的仇恨。

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可以計較的。

“蘇大人。”

蘇潁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被林管事推過來的謝璉,拱手行禮,“王爺。”

“要去壽康宮?”

“是!”

“一起吧。”

兩人結伴往壽康宮去了。

蘇潁看著尚顯蕭條的植被,忍不住問道:“王爺,陛下對太后娘娘似乎很是不喜。”

謝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說陛下對太后娘娘很不恭敬吧?”

“臣不敢!”

蘇潁趕忙請罪。

“蘇大人無需這般恭謹。”謝璉笑著搖搖頭,“三年前的八月裡的雨夜,姚太后夥同壽康宮的常嬤嬤和徐公公,把陛下喚到御花園的雙鶴湖邊,命她兩個心腹,將陛下推入水中,想要謀害陛下,扶植謝宸繼位。所幸陛下皇天庇護,最終掙扎著活了下來……”

“真有此事?”蘇潁大駭。

大周這兩百年的建國曆史當中,雖說也出過幾位昏聵無能的帝王,可他們都是自己把自己的身體給糟蹋毀了,從來沒人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沒想到姚太后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架空了陛下尚不滿足,居然趁著陛下即將親政前夕,意圖弒君奪位。

“自然是真的,陛下親口說與本王,豈會有假。”

“如此看來,陛下尚且能留下太后娘娘一條命,已經是皇恩浩蕩了。”蘇潁並非吹捧。

皇帝,與尋常百姓家的母子關係不同。

在謝琅登基稱帝的那一刻,這母子關係就已經退居到第二位了,她們兩人,以女帝謝琅為尊,姚太后次之。

民間爹孃害死兒子,能夠活命,當然這是在“依法治國”之前。

可若是皇族,太后害死當朝皇帝,同樣也是滅族的大罪,甚至足以造成舉國動盪。

難怪陛下要派人軟禁姚太后,並且將姚家一族滅門。

如今看來,以孝治國的弊端太大,多少新皇登基後,太后掌權,害的前朝烏煙瘴氣。

一國權柄,最忌分散,屆時前朝百官知道你該聽誰的?

聽皇帝的吧,皇帝或許還做不得主,太后反對,皇帝也得慫。

玄陽接到宮裡的旨意,就帶著觀內眾人下山,一路來到皇宮,為姚太后做七日的水陸法會。

大周信重本土的道教,再加上歸一觀是有真本事的,絕非靠著信徒們的香火過火,畢竟每年朝廷給歸一觀的香火錢就足夠他們好吃好喝了。

可即便如此,歷代歸一觀主都號召觀內上下自力更生,畢竟整座歸一山都屬於歸一觀,耕種面積足夠他們吃飽喝足。

偶爾遇到國內戰亂,歸一觀也會大開山門,讓尋常老百姓去觀中避難,朝廷知道歸一觀的特殊性以及重要性,輕易不會有官府中人去觀中鬧事。

可其他地方的道觀就不見得多好了,好些都是打著濟世為民的幌子斂財。

這些謝琅不管,那是地方官的責任。

臨近黃昏,謝宸從學校裡回來。

“二姐姐,宮裡出什麼事了嗎?”他察覺到宮裡的不對勁,跑來勤政殿問詢。

“姚太后殯天了,這幾日你可以不去學校。”謝琅見他回來,擱下手中的硃砂筆,“走吧,帶你去看看。”

“母后?”他愣了一下,然後喃喃道:“母后怎麼會殯天呢?”

“怎麼不會。”謝琅領著他的手往外走,“她年紀大了,再加上心思重,不好好的吃飯和休息,長此以往,必然會傷害根本,活不長久。所以你也要注意,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睡覺的時候睡覺,身體是自己的,糟蹋了別人沒辦法替你心疼。”

一路上,宮裡的人都是來去匆匆,身上也都穿著素服,見到謝琅和謝宸,隨即就會跪在路邊等著兩人離開。

來到壽康宮,這裡已經人頭攢動。

正殿內擺放著姚太后的棺槨,此時棺槨尚未蓋棺,站在旁邊就能看到。

宮裡有特殊的殮屍方法,此時的姚太后看上去就跟睡著了一般,臉上還透著粉色,一襲華貴的太后朝服,顯得莊重威嚴。

姚太后這三年的軟禁生涯,原本烏黑的青絲也有近半染上了雪色,瘦弱的有些厲害,嘴唇上塗著殷紅的口脂,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詭異。

因棺槨太高,謝宸看不到,謝琅直接將人給拎起來,讓他看看姚太后最後的遺容。

謝宸雙臂趴在棺槨上,看著裡面的姚太后,沒看兩眼,眼淚就吧嗒吧嗒的跌落下來。

三年沒見姚太后,他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可如今再看,卻忍不住了。

謝宸知道,從現在開始,他就是個沒爹沒孃的孩子了。

“二姐姐,嗚嗚嗚……”謝宸轉身撲到謝琅懷裡,整個人掛在她身上,“母后死了,嗚嗚嗚,母后死了,她不要我了……”

謝琅輕拍著他的背,“她不要你,二姐姐要你,二姐姐還不夠疼你嗎?”

這孩子,哭的也太兇了。

要問謝琅是否能理解謝宸的感受,她說不上來。

似乎能理解,又好像完全不理解。

可感受到懷裡哭的厲害的小傢伙,她覺得自己還不算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至少,她現在是真的想護著這個孩子。

生命中的每個人都無法替代,至少作為姐姐,沒辦法替代姚太后在謝宸生命中“母親”的地位。

他現在哭,對謝琅來說也能稍稍理解一些。

她感情淡漠自是不假,可這孩子卻是個感情豐富的,他能痛快的笑,也會痛快的哭。

懂得悲傷憂愁,知道憐憫憤怒。

是她丟失了很久的,最寶貴的“七情六慾”。

將人抱去偏殿,臨走時還看到陪著謝嬛跪在旁邊的姚君羨,那孩子面上也是懵懵然的樣子,不哭不鬧,就那麼靜靜的跪在母親身邊。

想不到囂張跋扈的長公主謝嬛,也能教匯出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

琥珀送上來一壺熱茶,倒了一杯遞上前,柔聲道:“小殿下,您喝點水,別哭傷了嗓子。”

“嗯……”謝宸接過茶杯,邊哭泣邊喝下半杯水,“二姐姐,母后沒了。”

“是啊,她沒了。”謝琅揉著他的頭,“可是你還活著,朕也還活著,她去和先皇作伴了,畢竟先皇也在九泉之下,等了她好些年。”

“先皇,是父皇嗎?”謝宸抽噎道。

“對,在你還未出生前就殯天了。”如今謝宸剛滿八週歲,懂得也算不少了,畢竟跟在謝琅身邊啟蒙。

“父皇是怎麼沒的?”謝宸好奇的問道。

“也是不懂得節制,自己把自己給折騰死了。”謝琅為他拭去眼角的淚花,接過玲瓏遞上來的溫熱帕子,給他擦拭了一遍小臉蛋,免得出門後被寒風給吹皴了。

謝宸慌忙的抓住謝琅的手,“二姐姐你要節制,別忘記吃飯睡覺,別扔下我。”

“……”謝蘭心中一暖,“不會的,二姐姐活的肯定比你還要長壽。”

“那就好,我可以死在二姐姐前頭。”

“傻小子。”

當晚,百官在晚膳前被謝琅給轟出宮去了,想要祭拜,明日下午再來。

上午要在衙門裡坐班,下午為太后守靈,這七日他們上午不需要去大學裡聽課。

晚上,謝琅自然不會待在壽康宮,她從不在意人死為大的話。

生前你差點害死我,死後就想一筆勾銷?做夢呢?

憑什麼你死了我就得原諒你。

不過謝宸卻要待在那裡,畢竟姚太后對謝宸是真的疼愛。

即便這份疼愛也是有目的的,卻也不能抹殺她對謝宸的感情。

“陛下,太后娘娘的棺槨裡,你準備放入那些陪葬品?”謝璉晚膳是在宮裡用的,用過晚膳也沒有急著回去。

“什麼都不放,姚太后的私庫全部充入國庫。”謝琅回答的天經地義一般。

“……”謝璉不由得笑道:“你是有多不喜姚太后?”

“與其給她塞到棺槨裡,以後便宜了盜墓賊,還不如用在國家建設上,這樣方有意義。哦,還有,朕之所以不想建皇陵,也是因為擔心以後被盜墓賊挖墳的原因。皇兄,人死後沒有昇天,更沒有地府,死後就真的煙消雲散了。而且帝王陵通常很佔地方,大周國土本就有限,少折騰了。”

“……”

“不過帝王陵還是很有意義的。”謝琅突然抬頭看著他,“可以方便千年後的人研究我大周的風俗民情,以及現在的發展狀況。可是這些也得是千年後的人能看到才行,若是遭到盜墓賊的洗劫,那才叫吃虧呢。”

謝璉表示自己聽不懂。

陛下說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史官只需要把朕在世時的事情公正嚴明的記錄下來就可以,別隨意揣測新增刪減。”

“這個自然。”史官的職責就是嚴格記錄一個朝代的歷史。

即便是帝王,也不得隨意干涉史官的筆頭。

之前倒不是沒有帝王想要查閱史官的文案,甚至還想以權勢壓迫,最終不了了之。

可同樣的,有的帝王根本就不在意這個,史官你怎麼寫那是你的事兒,皇帝如何做那是皇帝的事兒,百年之後,誰還管後人如何評說。

比如先帝!

史官筆下的先帝昏聵無能,荒淫無度,可明知道在後人眼裡會是個什麼人,他卻一點都不在意,一切都是憑心意行事。

禮部在次日得知這一點時,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當夜,壽康宮內。

謝宸跪在前面的蒲團上,面前放著幾個火盆,他和謝嬛一起往裡面投放紙錢。

謝宸這邊有琥珀陪著,主要是盯著謝嬛,免得這個女人和謝宸說些不中聽的話。

謝嬛還真的想說,奈何旁邊的那位大宮女做事嚴謹,她找不到機會。

“母親,我餓。”謝嬛身邊的姚君羨揉著小肚子,小聲說道。

謝宸見狀,扭頭叮囑旁邊的內侍,“小路子,去給他取幾樣點心。”

“是!”

姚君羨一聽,眼神瞬間亮了,“謝謝哥哥。”

“嗯!”謝宸扯了扯唇角點點頭,然後繼續沉默著燒紙錢。

不多時,小路子從外面進來,手裡拎著一個食盒,裡面放著幾樣點心,還有一壺溫茶。

放到姚君羨旁邊,小路子重新退回到謝宸身後跪著。

出去走動一下也好,之前雙腿都跪的麻木了。

姚君羨開啟食盒,抓起一塊點心塞到嘴裡,卻在嘴邊停下。

“哥哥,你吃。”他走到謝宸面前。

謝宸哪裡有胃口,再說晚上在勤政殿已經吃過了。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哦!”姚君羨回到母親身邊,“母親,您吃點心。”

謝嬛早就餓了,此時看著那點心,殿內也只有他們幾個人,倒也沒骨氣硬撐著。

從兒子手裡接過點心,就著溫熱的茶水,和兒子一起吃了幾塊,這才精神了一些。

“宸兒,可還記得大姐姐?”她笑吟吟的看著謝宸。

想到謝琅對謝宸的態度,再看看如今的自己,這差距讓她心裡頗為不是滋味。

謝宸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記得。”

“大姐姐好幾年沒看到宸兒了,沒想到你都長這麼大了。”

謝宸以前很喜歡謝嬛,而謝嬛也因為姚太后的關係,對這個弟弟自然是極好的。

可架不住這幾年她被軟禁,謝宸跟在謝琅身邊,姐弟倆的感情早已經單薄許多。

成人的世界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思想觀念處於不斷塑造階段的孩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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