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鈺以白身入朝為官,瞬間在學校裡炸開了鍋。

可同時,也讓朝中不少朝臣那放鬆的神經,再次繃緊了。

“大人,這事背後是否還有其他深意?”散朝後,有人跟在蘇潁身後壓抑聲音問道。

晉升為宰相的蘇潁,如今已經是大周朝廷官職最高的一位,正一品。

而周鈺的大學士則為正五品。

現在的內閣主要的職務就是類似於皇帝的秘書,官職不高,卻都是天子近臣,只要不行差踏錯,不擅權,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內閣看似品級不高,可不比蘇潁這位宰相差多少,但凡是陛下稍微親近一些,即便是宰相都得禮讓三分。

蘇潁在文臣裡,威望素來極高,且目前留在朝中的,都是一心為大周百姓謀福祉的良臣,或許心中會有些不滿,可也不會暗中耍陰謀詭計。

再說真的要玩弄陰謀,他們加起來可能都玩不過周鈺一人。

蘇潁目視前方,那是太和殿前的巨大廣場。

“能有何目的?”他言語有些淡,“林大人,陛下恩威難測,我們切勿思慮過重,以免招來禍端。”

“大人說的是。”

“不過如今大周看似太平,且已經初見昌盛之相,這種時候就更應該謹言慎行,畢竟……盛京大學裡的那些年輕學子一旦順利結業,大周朝堂將會迎來一次蓬勃生機,到時候的朝廷就不像現在這般一人身兼多職了。”

“……”林建山反應慢半拍的回過神來,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竄出來,愣是在這三九寒冬裡,冒出一身的冷汗。

他此時,似乎明白過來什麼。

蘇潁從不擔心這些亂七八糟的,陛下較多帶的交代的事情,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便好。

如今成為宰相,責任更重,今晚回去,家裡人指不定要為他慶祝一番。

當然也就這樣了,大開府門接受朝臣們的祝賀,這是萬萬不能夠的。

或許陛下知道也不會有什麼動怒的,單純的是他不樂意罷了,太累。

蘇潁性子耿直,卻也不是傻子。

輔佐陛下三年,陛下的脾性她多少摸到了一點。

不管是你如何的鋪張浪費,只要這些錢來歷清白,陛下都不會在意。

可若是日後被查出來什麼,以前的那些種種,都將會是壓倒你的一根根稻草。

雙喜見到周鈺,上前抱拳與他道喜,“恭喜周大人。”

“言之客氣了。”雙喜在入學後沒多久,就被謝琅下旨,重新改回了以往的名字,即便他現在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宦官,在學堂裡也沒多少人樂的交好,可週鈺與他還是有好印象的。

雙喜刻苦好學,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也從不與人結怨。

這一年半來,聽女帝講課,也知道她私下裡都關注著學堂裡的學子,有些學子哪怕功課出類拔萃,可是卻因為德行問題,已經被謝琅剔除了入朝為官的名單之中。

朝堂取仕,一看能力,二看品德,缺一不可。

品德在,能力一般,可堪重用。

但是能力好,品德卑劣,這種人若是做了官,勢必會成為百姓的噩夢,朝廷的災難。

女帝雷霆護體,倒是不在意這些,可大周百姓禁不起這類人的折騰。

幾乎可以預見的,只要雙喜能以好成績結業,朝堂定然有他一席之地。

即便所有人都認為與宦官同朝為官是一種屈辱,可女帝不在意這個。

她是個很奇怪,甚至可以說是很矛盾的人。

可以把人命看的輕如鴻毛,卻也能做到一視同仁不分貴賤。

這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卻體現在一個人的身上,怪哉!

這種性格,讓周鈺有一種想深入剖析的衝動。

如今大周的街頭,偶爾能看到騎著腳踏車的人,他們並非朝廷命官,而是尋常的百姓。

腳踏車也開始走入千家萬戶了,只是如今價格還有些昂貴,家境普通的百姓買不起,都是那些富家翁買來騎的。

“陛下,落霞宮裡的高太妃昨夜摔倒在恭房外不遠處,應該是暈死過去,一夜無人發現,適才落霞宮的人發現她已經凍死了。”剛起身洗漱,高振站在殿外和謝琅報告了這個訊息。

謝琅“嗯”了一聲,“著人好生安葬了吧。”

“奴婢遵旨。”高振應聲領命而去。

謝琅來到這裡三年,還從未去冷宮裡走走。

前朝以及前前朝的兩任太妃,犯了錯卻罪不至死的,都會被關到落霞宮裡。

在之前她翻看的一些個宮廷檔案裡知道,曾經的落霞宮裡住著一位絕世美女,那是大周第第四位帝王的寵妃,如今在宮裡還有那寵妃的畫像,當然也是唯一一張了。

這個時代的畫像都很抽象,即便是再抽象,在一眾畫像裡,那位美人的光華也是格外的璀璨,難以遮掩。

曾經的落霞宮主人豔冠天下,無人能遮去她的風采與光輝,即便是當時的皇后都要避其鋒芒,不敢招惹。

可惜的是,那位皇帝英年早殤,未滿三十便已龍馭賓天。

他死後,落霞宮女主人就被太后給囚禁於落霞宮,偌大且瑰麗的落霞宮內,更是僕役散盡,只餘下對方的一名貼身婢女在跟前伺候著。

被太后厭惡的太妃,在宮裡的日子可想而知,即便皇帝臨死前百般的為心上人籌謀,最終卻抵不過權勢的壓迫。

因陛下的臨終聖諭,太后不能苛待戕害落霞宮女人,但是十七年的囚禁,最終那位豔冠天下的女子,最終香消玉殞,死後被一張草蓆送出宮外,葬於何處無人知曉。

自此,曾經盛名赫赫的落霞宮,也就成了冷宮。

謝琅看過後還覺得可惜,因為那位美女並未恃寵生嬌,反倒是對當時的皇后恭敬有加,哪怕對方已經是皇貴妃,形同副後。

據說那女子曾經先後三次有孕,最終都在宮裡人的骯髒手段裡,化為一灘灘膿血,要知道那皇貴妃死時,還未滿四十歲。

“琥珀,早膳後去落霞宮走走。”

琥珀正為謝琅準備衣裳,聽到後不禁微楞,“陛下,落霞宮是冷宮。”

“朕知道。”

“……是!”

今日是臘月二十五,大周的各學堂早已放假,謝宸考了全班第二,學年第二,謝琅對這個成績還是很滿意的,看到成績後也誇讚了謝宸幾句,那孩子冬日裡懶得起床,早膳謝琅也不勉強他過來一起,這幾日那小傢伙都是待在清輝殿裡用早膳,午膳與晚膳姐弟倆在一起用。

小孩子嘛,冬日裡懶得起床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說清輝殿裡燒著暖炕,一天到晚都是暖融融的,有時候謝琅也會去清輝殿裡,陪著那小傢伙讀書用膳。

這幾日,宮裡的飯菜也變得多姿多彩。

各種顏色的麵食也相繼問世,尤其是綠色的水餃饅頭等,更是讓人瞧著就食指大動,那是用菠菜汁和麵後做出來的。

早膳是鮮肉灌湯小籠包,個頭很小,一籠八個。

謝琅自己吃了一籠,喝了一碗稀粥,餘下的賞給了琥珀與玲瓏。

等她們倆吃完,謝琅這才帶著人往落霞宮而去。

“陛下,不乘坐轎攆嗎?”

“走著去吧!”之前接連下了兩日的雪,把大周裝點的銀裝素裹,尤其是御花園裡的那些常青植被或者是尋常的樹木,均以掛上了冰凌。

乾枯的柳樹枝被冰凌包裹,抬手一揮,就聽到冰凌碰撞,發出悅耳的叮鈴聲。

謝琅經常走動的路面積雪已經被宮人清掃乾淨,御花園雙鶴湖上面也結了厚厚的冰層。

她尋思著,今兒中午倒是可以帶謝宸過來溜冰,尋常的鞋子也是可以的,雖說不如溜冰鞋刺激。

看到雙鶴湖,就想到這裡曾經葬送過一位女帝的亡魂。

“姚太后這大半年可還安分?”

“太后娘娘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不過奴婢曾跟著高公公去過兩次壽康宮,太醫說太后娘娘身體的病症主要是思慮過重引起的,需要精心調養。”

“這倒有意思了。”謝琅看著越來越近的雙鶴湖,笑道:“她思慮什麼?還想再次弄死朕?”

“……”琥珀與玲瓏此時哪裡敢插嘴,甚至連四處觀望的視線都收回來,低著頭看著腳下的路。

“膽小鬼。”謝琅揶揄一聲,帶著兩人走出了御花園。

落霞宮在西六宮的位置,而且是位於西宮角落的一座宮殿。

按理說作為寵冠天下的皇貴妃的宮室,不說離著陛下的寢宮有多近,至少也不會太遠,可這落霞宮離著乾清宮的距離還真不近,可以說是最遠的。

這也是因為當初那位皇貴妃進宮的時候,位份低,即便帝王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卻也礙於當時太后的不喜,只能封了一個答應的位份,而落霞宮也是當時太后親自指定的,怕的就是皇帝因為這個女子而荒廢了朝政。

誰知道皇帝根本就不在乎,為了美人兒,他天天晚上折騰大半個時辰,就為了去見她。

太后逼了皇帝一次,皇帝想要重修落霞宮,太后倒是想阻攔,可最終怕與兒子的關係鬧僵,無奈妥協。

所以,在第三位帝王掌權時,作為最偏僻的落霞宮,於第四位帝王在位時,成為大周皇宮的一個比之皇后的坤寧宮只差一毫的妃嬪宮室。

而如今那座瑰麗非凡的落霞宮,早已經成了斷瓦殘垣,雜草叢生的荒僻之所,畢竟落霞宮最輝煌的時候,據此時已經上百年。

“陛下,前方就是落霞宮了。”玲瓏指著前面的一座破舊宮室說道。

謝琅扭頭看了玲瓏一眼,見她的臉頰已經凍出蘋果紅,就連雙手的指間也凍的紅彤彤的。

反觀自己,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倆丫頭,未免也太不禁凍了吧?

按理說走了這麼遠的路,也該暖和過來了。

隨後想到,現在正是化雪之際,冷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落霞宮裡,如今有僕婦不過七八人,謝琅還未跨入殿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痛苦的哀嚎聲,還伴隨著一陣粗糲的破口大罵聲。

“吃什麼吃,還吃呢,也不看看你這一大早都吃了多少了?餓死鬼投胎的?高太妃那老東西都死了,你們也想落得那樣的下場就少吃點。她就是吃多了,大半夜的去恭房摔倒在外面,直接凍死的……”

後面還有一連串的言語,聽得外面的琥珀與玲瓏都不禁繃緊了神經。

兩人壓根就不敢看陛下的表情。

謝琅抬腳跨進破爛的門檻,踩著斑駁破碎的青石板走進去。

透過那破舊的窗戶紙,看到裡面有一位膀大腰圓的嬤嬤正扯著一位形容枯槁的女子的一頭斑白長髮呵斥,那女子臉上遍佈皺紋,表情痛苦的都顯出猙獰之色。

“還真當自己是太妃啊,要真是太妃,現在應該住在別的地兒,也不想想這落霞宮是哪裡,冷宮知道嗎?”說罷,抬手還打了對方一個耳光,聲音清脆響亮,“進了這裡,就只有等死,你現在也聽不懂我說什麼,一個瘋子,瘋了也好,不想那兩個人,沒瘋也跟瘋了似的。”

“即便是瘋子,曾經也伺候過大周皇帝,哪怕進了冷宮,她們名義上仍舊是太妃。”謝琅推開殿門走進去,絲毫沒察覺到跟在身後的兩個丫頭,已經脊椎骨泛起寒意,周身顫抖了。

“在這宮裡,但凡是鬧騰起來的,都是吃飽了撐的,只要餓上他十天半月,什麼脾氣都就沒了。”

“……”那婆子原本還想回頭呵斥,可一眼看到對方的穿著,嚇得愣在了當場,嘴巴大張,周身的氧氣好似被抽光了似的。

陛下!?

“朕親政之初曾經說過,在這宮裡日子可以過得輕鬆,也可以過得悽慘,端看你自己的態度和能力。隨意屈辱打罵一個瘋掉的太妃,誰教你的?”

她目光清湛的看著那婆子,沒有怒氣,沒有笑意,只是很淡很淡。

“噗通”

那婆子撒開揪住頭髮的手,整個人跪在地上,全身匍匐,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甚至直接失禁。

只是這冷宮裡本就各種難聞的味道夾雜在一起,看不到自然也就聞不出來。

“呵,跪誰呢?朕可受不起。”她退後兩步,“嬤嬤的威風大著呢,連太妃都敢打罵羞辱,朕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哪裡受得起。”

“陛,陛下饒饒饒饒,饒命……”

那嬤嬤口齒不清,結結巴巴的高喊著。

玲瓏上前,抬手抓起旁邊的一塊破布,直接塞到那嬤嬤的口中。

對方抬頭看了玲瓏一眼,眼神裡驚懼與錯愕混雜,卻不敢伸手扯出來。

“陛下最不喜別人在她面前求饒!”

“朕還留你們在冷宮裡做什麼,你們可還知道?”她掃視殿內一圈,看到還有兩個婆子在她進來的時候,正在旁邊看戲,此時也已經跪的服服帖帖的,“你來說。”謝琅抬腳走到一個穿著光鮮的婆子面前。

那嬤嬤全身劇烈一顫,然後戰戰兢兢的回答:“回陛下,奴奴婢們在這裡是伺候這些庶人的。”

“很好,看來你們還記得。”謝琅冷笑,“所以,落霞宮外的雜草,殿內這兩指厚的灰塵,還有這些太妃們那骯髒破舊的衣衫,凌亂枯槁的頭髮,就是你們伺候的結果?”

“陛下饒……”

話還未喊完,兩名婆子瞬間噤聲。

陛下的貼身侍女說過,她最不喜歡有人向她喊饒命。

“琥珀!”

“奴婢在。”琥珀上前福身。

“把高振喊來,將落霞宮裡的幾個婆子全部帶走,當眾……杖斃。”

最後兩個字,冷冽如煞,寒入骨髓。

殿內的三個婆子頓時癱軟在地上,面色如灰,陷入絕望。

良久,高振帶人過來,上前給謝琅見禮。

“陛下!”

“高振,你可知罪?”謝琅輕聲道。

高振瞬間跪倒在地,額頭在地面磕了三下,“奴婢犯了視察縱容知罪,不敢求饒,請陛下責罰。”

“你倒是痛快。”謝琅並未動氣,畢竟真的說起來,高振的命,比這裡所有人的命加起來都重,“處置了這裡的人後,自去領二十軍棍,再派些性子穩妥,手腳勤快的來這邊伺候。若是再發生這種事情,小心你的腦袋。”

高振暗自鬆了一口氣,趕忙謝恩,“奴婢謝陛下隆恩,此類事情奴婢絕不再犯。”

“去吧!”

“是!”

高振一聲令下,幾名內侍進來,將殿內的三個婆子給直接拖走了。

而高振也很快離開,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陛下是心疼可憐冷宮裡的廢妃嗎?高振心知肚明,並不是。

她不能容忍的是,明明在最開始,陛下已經交代過這裡的宮婢,要善待冷宮裡的廢妃,可她們如今卻做出這般事情,很明顯是違背了陛下曾經的旨意。

違背了陛下的旨意,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說起來,陛下是大周曆代帝王裡面,最霸道也是最血腥的一位。

可同時,在高振的心裡,她也是最有人情味的一位。

跟在她身邊做事,其實很容易,但也最難。

這次是陛下饒他,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他指定十死無生。

身為大內總管,這裡也是他高振管轄的,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難辭其咎,認罰也是心甘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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