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聽說又有人打仗了。”謝宸這天早上在飯桌上問道。

“是啊,又開始打仗了。”謝琅夾了一筷子素燒鵝放在面前的粥碗裡,“這不是很正常嘛,安靜了太久,總是要打仗的,況且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別大驚小怪的。”

謝宸呶呶嘴,怎麼能不驚訝,這可是打仗呀。

“那他們會打咱們大周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但是總不會打到京城裡來,再說就算是打進來,朕也能護得住你的小名,別害怕。”

“我,我才不害怕呢。”謝宸挺了挺小胸脯。

她斜睨了這孩子一眼,現在不怎麼好玩了,幾年前還是個可愛的小胖子呢,跟湯圓似的,如今都瘦得和尋常孩子沒什麼兩樣。

這幾年在勤政殿裡用膳,伙食也是很不錯的,可是那身肉愣是一點點的給吃沒了。

“你瘦了。”

“是嗎?”謝宸笑的很開心,以前他很胖,自己都不咋喜歡,現在正正好,“省布料。”

“這倒是。”謝琅勾唇笑了笑,“早些吃飯去學校吧。”

“二姐姐呢?還要去大學嗎?”

“昨兒去了,今天待在宮裡。”

謝宸用過早膳就踩著腳踏車去學校了,謝琅起身來到書房,繼續看周邊的戰事奏報。

雖說這些戰事與大周無關,可該知道的你必須要知道,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與你有關了。

北涼與西楚對周邊小國動武她稍稍能夠理解,可是南離為的是什麼?

“高振!”

“陛下!”高振上前來。

“把姚理帶來。”

“是!”

此時的姚理正在群仙茶樓聽書,聽得還是西遊記,這日講到的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可是聽到正精彩的時候,卻看到外面進來兩位禁軍,一時間大堂內霎時安靜下來。

“姚公子,陛下宣召。”

姚理看看上面的說書人,又看了看兩位進軍,“不是大哥,能讓我聽完這段不?正說到精彩的地方呢。”

兩人不為所動,再次重複了一遍。

姚理無奈,拍拍屁股站起身,“走吧走吧,哎,我的陛下喲,把我晾在這裡都好幾個月了,現在才找我,真是的。”

一路來到皇城,姚理看到這大周皇宮,嘖嘖兩聲,“瞧著還真是有些寒磣。”

比起南離的皇宮,這裡簡直就跟個破落戶似的,瞧著就小,矮,哪裡像南里皇宮,高聳綿延,大氣華麗。

“高公公是吧,你說咱們陛下都從終了閣拿走了所有的財寶,怎麼就不知道把皇宮重新修一修,這也太樸素了吧?”

高公公在暗中翻了個白眼,誰和你咱們。

你是南離的人,別套近乎。

姚理也沒指望高振能回答他,自顧跟在高振身後,往勤政殿而去。

所經之處總要挑三揀四的,這裡不平,那裡不美的,聽得高振都恨不得上去給他兩腳。

一直到勤政殿,高振快腳兩步進去,“陛下,姚公子帶到。”

“嗯!”謝琅抬頭,看到姚理這個妖豔賤貨,指了指下首的位子,“坐吧。”

“嚶嚶嚶。”姚理一個上前,撲到桌案上,身子給水似的,掛在書桌上,兩隻白皙的手掌,甚至還想摸過去,“陛下,您可是許久都沒有召見奴家了。”

“……”

“奴家心裡對陛下那可是思之慾狂,只恨不得日日陪在陛下身邊,不離左右。”

高振:“……”

這裡哪裡來的潑皮無賴,居然如此不知廉恥的敗壞他們陛下的名聲,好個小賤人。

“你家裡人送走了?”謝琅問道。

姚理擦拭著本就不存在的淚花,翹起蘭花指點點頭,“前段時間就送走了,陛下莫不是想要見奴家的孃親?”

“南離對大胡發兵,你是怎麼看的?”

“……原來陛下是為了這件事,才找奴家的。”姚理幽怨的退回到椅子上坐下,斂去了眉目間的妖嬈與嬉笑,“我從不參與南離的事情,眾所周知,在南離,我姚理就是將軍府的紈絝,除了花錢喝花酒逛樓子沒有別的本事。不過這件事,背後恐怕不簡單。”

“這片疆域周邊有數十小國,之後恐怕會繼續擴張吧?”

“陛下,我對這個真的不在行,不過這次我娘說,不是我爹帶兵去的,畢竟大胡連大周都比不上,我爹去那就是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而且我對這個真的不喜歡。”

“……”謝琅無語,“你也該回南離了。”

“為什麼?我還沒待夠呢,陛下可不能趕我走。”姚理表示拒絕。

大周的景色真的很美,而且樓子裡的姑娘雖說不如南離的才藝出眾,性格卻都很不錯,似乎更加的自由,再者說盛京城這麼好,有好吃的好玩的,他才來了多久,這就開始趕人了?

“滾!”

“哎,好嘞,陛下得空再宣召我,別忘了。”姚理起身離開勤政殿,也不需要人送,走的別提多痛快了。

謝琅之前就想著或許什麼都問不出來,現在也不算失望。

“宣周鈺。”

“是!”

周鈺過來時,還沒等行禮,就聽到謝琅說話了。

“說說你對這次事情的看法。”

周鈺順著謝琅的手勢在旁邊坐下,“依臣看,我們也得做好準備了。北涼這次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拿下了北翟,並且向桑國繼續發兵。”

“居然沒有收兵?”謝琅微微蹙眉。

“是的。”周鈺點頭,“桑國想來也是沒有抵抗之力的,這次北涼共計派出了八十萬的兵力,分數路發兵北上。”

他拱手道:“若是陛下新微臣的話,臣有句話希望陛下能慎重考慮一下。”

“說!”

“若是臣所料不錯,這次周邊三國收兵後,恐怕這三國會聯合起來進攻我大周。”

這句話,好似一道光,在謝琅腦海中瞬間炸開。

她怎麼就忽略了這一點。

只以為自己的能力足以震懾住南離,卻不想自己的存在,同樣也是南離宣帝心裡的一個刺,欲除之而後快。

若自己的頭頂懸著一把劍,勢必要將這把劍廢掉,而不是任由那把劍在自己頭頂發出錚鳴鋒芒。

“你的意思是,南離與北涼和西楚暗中聯盟了,就為了對付我大周?”

周鈺眸中閃過一抹讚賞,這女帝很聰明,一點就透。

“這就是臣的猜測。”事實上在他們同時發兵的時候,周鈺就已經猜到了,“若真是如此,陛下該如何做?”

“自然是……”她露出一抹冷冽的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三國結盟,那會是百萬大軍。”周鈺心裡存著希望,希望女帝的回答不要讓他失望。

可週鈺也知道,以大周的戰力,若是對方真的結盟,派遣百萬大軍,那大周勢必會傾覆。

即便日後女帝拿下週邊三國,這座大周江山,也會失去了它自身的意義。

哪怕他自詡算無遺策,可是在面對如此懸殊的戰力,對方下了決心要除掉大周,他也無計可施。

周鈺不希望看到戰爭,人人都過著安靜祥和的日子不好嗎?

為什麼要為了自己的野心,不斷的發動戰爭,不斷的開疆拓土?

戰爭,不論大小,都會伴隨著死亡,妄圖不犧牲一兵一卒就結束戰爭,那是不可能的。

“你覺得呢?”謝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陛下是否也有開疆拓土的想法?”周鈺問道。

“不知道,暫時是沒有的。”謝琅撥弄著硯池裡的硃砂筆,“以後不好說,天下分分合合乃是大勢所趨,大周肯定是不能成為別人的附屬的,所以日後除非是有人真的對大周動手,不然朕或許還願意這樣繼續偷偷閒。”

她瞧著周鈺似乎有些嚴肅,抬手招呼他上前來,然後從旁邊抽出一張空白的紙,在上面畫了一個圓圈。

“知道這是什麼嗎?”謝琅問道。

“是一個圓。”周鈺無奈說道。

“不,它不是一個圓。”謝琅笑道:“這是一個球,是我們所生活的地方。”

“……”

“這是屬於地理的範疇,大學裡並沒有開設這門課程,主要是因為現下的交通不方便,說了對你們來說也沒有實感。”好吧,她知道腳下的土地肯定是一顆球,至於是什麼球就不得而知了,誰知道是不是地球呢,“而我們大周,在這顆球上,或許只有這麼大。”

提筆在圓圈內輕輕的一點,留下一個硃砂紅,“所以,你明白我們大周的處境嗎?”

“請陛下明示。”周鈺表示聽不懂。

“朕要告訴你的是,這個世界很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而我們所生存的這片大陸,地大物博,物資豐富,且有著極為漫長的歷史,非是千年幾千年,而是上萬年,數萬年,甚至是十幾萬年,乃至上百萬年。”

“這個球體有好幾個大陸,我們只是佔據著一片大陸的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位置。在我們毫無上進心,只想著過安靜日子的時候,說不定生活在別的大陸上的人,正在超越我們。等他們發現我們這片大陸的時候,或許他們回來侵略。”

“不要說我們人多。”謝琅抬手製止周鈺還未出口的話,“在之前,大周戰力幾乎不值一提,別說去碰撞那三個國家,即便是面對越國,我大周比他們多出數倍的人口,也依舊討不到好處。現在呢?大周出現了火炮,越國已經不足為據,這就是科技的力量,而科舉決定一個國家的發展程序。”

“周大學士,落後,可是要捱打的!”謝琅說的語重心長,“誰都想過安穩日子,可總得為子孫後代考慮。咱們的日子過得安穩了,子子孫孫呢?他們早晚會再次遇到戰爭的。”

“之前的二十年間,大周每年要掏空了國庫,向南離、北涼和西楚繳納歲貢,這幾年他們卻無人提及此事,為何?那是因為朕不懼怕他們,他們敢來,朕就能打的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只有國家真正的強盛了,足以震懾四海九州,下面的百姓才能過上安穩日子。不然的話,現在的安穩都只是假象。”

“……”周鈺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

謝琅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明白就最好不過了,所以,他們要是打過來,朕自然不會心軟,大周的百姓,能護住自然是要護住的,可大周的軍事力量,周大學士你也知道,真的要和他們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

“或者說,你是讓朕為了你的猜測,現在就去他們的皇宮裡,將三國的皇族都屠戮乾淨?”

“臣不敢!”周鈺趕忙起身拱手作揖。

“不過這方法似乎也不錯。”謝琅捻著手指,在想這件事的可行性,“不過朕擔心滅掉了一家,那兩家會過來偷塔,翹我的水晶。”

“……”偷塔?翹水晶?

這是什麼意思?

還有之前所謂的四海九州,又是哪四海,哪九州?

陛下口中總會出現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詞來。

“統一是早晚的事情,不過你的意思是儘可能的以最小的犧牲完成統一,這點朕是贊同的,畢竟朕也不是弒殺之人,雖說難度很大。”

周鈺不太想和陛下說話了。

謙虛太過。

什麼叫她不是個弒殺之人?

親政以來,殺的人可不少了。

“陛下,做決定的是您,臣只是聽命行事便好。”

“不礙事,朕對長得好看的人一向寬容。”謝琅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之後朕會派人去鄰國暗中打探一下,想來真的要是有動靜,還是能第一時間知道的,周大學士身子弱,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臣告退。”周鈺心累的離開。

陛下的話很多都是信不得的。

尤其是這個對長得好看的人一向很寬容,畢竟被她斬殺的人裡面,長得好看的人也有不少。

“周長歌!”

“陛下!”周鈺回身,“陛下還有何事吩咐?”

“你認識一個叫柳慕白的人嗎?”

“……”周鈺抱拳的手微微一抖,好一會兒才道:“臣聽聞柳狀元的名字,大周兩百年來,第二位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哦,沒事了。”

“臣告退。”

離開勤政殿,周鈺的臉色有些不太好。

柳慕白,怎麼可能不認識,兩人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甚至一見如故。

對方的才學品行都讓周鈺視為知己。

那時候,兩人的年紀還都不算大,葉尋帶著他去過信州,而柳慕白正是信州知府家的公子,兩人結識於信州江面的畫舫之中。

後來因為他身體虛弱的關係,很少外出,可私下裡卻會和柳慕白通訊。

兩人在心中交談讀書的心得,也聊當今天下的趨勢,更是對大周的未來滿心惆悵。

他有志入朝為官,為大周百姓獻出一份微博的力量,誰能想到,高中之後卻也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周鈺自認對方的才學不在自己之下,若沒有姚家作孽,他必會在大周出人頭地,封侯拜相。

如今他入了朝堂,可柳慕白早已化為枯骨,委實令人嘆息。

“睡不著?”夜晚,皓月當空,繁星璀璨。

葉尋從醫院裡回來,一眼看到站在二樓陽臺上的周鈺,“晚上氣候涼,加件衣服。”

“喝兩杯?”他低頭看著葉尋問道。

“藥丸吃過了?”

“一個時辰前就用過了,不礙事。”他轉身回到房間,然後開啟門下樓。

一樓客廳裡,葉尋疲倦的倒在椅子裡,命身邊的小廝去溫酒。

周鈺的身子骨不好,不能吃涼的東西,酒自然也得溫過之後才行。

“有心事?”葉尋打了個呵欠,今兒老師研製出了更高效的麻沸散,拉著他絮絮叨叨的一直說到現在。

“西楚三國,或許會同時對大周發兵。”

“……”他還當什麼事呢,發兵就發唄,這有什麼……

“你說什麼?對大周發兵?”腦子裡的瞌睡蟲瞬間被趕跑,葉尋差點沒從椅子裡滑下去。

他趕忙抓住扶手坐回去,目光似乎帶著電流一般,緊緊的盯著周鈺,“還同時?我們下面的人沒有接到訊息啊。”

“這種事情他們探查不到的。”周鈺搖搖頭,“安生日子恐怕不會持續太久了。”

“不是,為什麼?”葉尋面色肅穆,“咱們大周可是有那位女帝坐鎮的,他們也……他們還真敢吶。”

葉尋也想到了其中的內情,皺緊眉頭,連連搖晃幾下。

“他們不會以為靠著人多,就能……”後面的話,葉尋沒有說出來,可還是衝著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我告訴你,就算是整個大周被夷為平地,女帝也能一點事也沒有。”

周鈺知道女帝有駕馭雷霆的力量,可到底是沒有真正的體驗過。

倒是葉尋,對此知道一些。

“真的很厲害?”

“很厲害。”葉尋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那已經超出了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沒見過的人恐怕會覺得不可能,畢竟這也太……太不合常理了。”

周鈺卻不由得嘆息,“這次大周即便是贏了,恐怕也會損失慘重。”

“損失慘重的只有大周的百姓,若他們真的敢發兵,陛下還能憑白將大周的領土擴張百倍不止。”

“其實陛下說的也對,天下分分合合,乃大勢所趨,只是碰巧被我們給遇到了。”

“你有什麼想法?”葉尋可是知道表弟的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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