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在宮裡宅了許久的謝琅,終於得空帶著高振出門轉轉。

如今盛京的修建基本都接近尾聲,一些娛樂及休閒場所基本鋪設完畢。

青龍大街上,從起點到城門,共有三座石橋,如今第一座石橋已經修建完畢,正在進行第二座石橋的搭建。

站在石橋上,看向兩邊的風景,江水碧波粼粼,漁船搖曳而過,兩岸的花木也都開始抽芽,直等到合適的溫度後,再鼓足了勁兒的盛開綻放。

此時正值清晨,橋上來往的人多行色匆匆,或是趕工,或是入學,不捨得浪費這美好的光陰。

兩人踱步走過石拱橋,來到對面的臨河邊,河岸邊的垂柳已經婆娑起舞,煞是好看。

“陛下,您瞧。”高振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站在護欄邊的女子,一頭及腰青絲,在清晨的沁涼微風中飛揚擺動,女子身姿纖細,頗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謝琅剛看了一眼,就聽到高振“哎喲”一聲。

“陛下,跳河了,那姑娘跳河了……”

謝琅無奈嘆口氣,腳尖輕點,整個人如同驚鴻一般飛掠而去,越過護欄,一襲紅色衣衫飄袂似海棠,豔麗不可方物。

精緻的繡鞋在水面蜻蜓點水,盪漾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隨後纖腰一擰,手掌抓住那落水女子的手臂,縱身將人帶離江水,回到江邊。

“咳咳咳……”女子灌下去不少的水,剛被放到江邊的長椅上,就是一陣的咳嗽,吐出了好些水。

“哎喲,姑娘,你說這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自尋短見呢?”高振上前,從袖子裡取出一條帕子,給那小姑娘擦拭著。

聽到他的話,姑娘忍不住抬起手臂遮住雙眸,粉唇咬緊,全身顫抖起來。

“莫哭莫哭,好歹沒有鑄成大錯。”高振寬慰道:“人在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能活著就是好事,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就尋短見,這讓你的父母該多傷心吶。”

“……他們不會為我傷心的。”女子哽咽的嚥下苦澀,抹掉臉上的淚水,“謝謝二位的大恩。”

“說來聽聽。”謝琅正覺得日子過得無聊,結果遇到這種事,不好奇,卻也可以解悶。

“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二位,若日後我還能活著,自會報答兩位的大恩。”

“哎喲瞧你這說的什麼話,有什麼委屈就去衙門報官,這裡可是天子腳下,咱們陛下又是位仁德君主,京兆府的徐大人更是愛民如子,多大的事兒值得你尋短見吶。”高振是很不喜歡動輒就尋死的人。

他在宮裡煎熬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想過尋死,結果這姑娘居然能輕易的捨棄自己的性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女子失魂落魄的看著緩緩流淌的江水,搖搖頭,“沒用的。”

謝琅靠在一顆柳樹上,看著那女子,“既然報官沒用,很顯然,要麼是你父母的問題,要麼就是感情問題,你是哪一種?”

“……”女子咬唇沉默許久,才輕輕的嘆口氣,“我兩種都是。”

“說來聽聽,看看朕能不能為你解決。”謝琅道。

朕?

女子即便是再沒有常識,也知道這個“朕”字的含義,是皇帝們對自己的自稱。

面前的紅衣女子……

“好啦,別傻坐著了,還不快給陛下行禮?”高振恨不得上前敲打這姑娘兩下,怎麼傻乎乎的呢?

女子終於從椅子上跳起來,麻利的跪在地上,“民女高玉茹拜見陛下。”

“起來吧。”她走到另外一邊的長椅上坐下,這邊的椅子早已被女子給弄溼了,“是我大周賦稅太重,還是盛京紈絝太多,或者是朕護國無方,讓你這般小小年紀就厭倦了人世,想著尋死。”

“民女不敢。”高玉茹心裡都要嚇死了,面前的可是當今陛下,她最尊崇的女子了。

“說吧。”

高玉茹羞於啟事,可卻不敢拒絕謝琅。

“民女高玉茹,是居住在從城區的,家中有父母在堂,上面有一位兄長,還有一位雙生姐姐。只是……”

她眼底劃過一抹暗淡,“只是姐姐出生時就身體羸弱,民女卻健康無礙,因此自小父母與兄長對姐姐的愛護比民女要多。”

事情或許有些狗血,但是在這個時代似乎也很尋常。

姐妹倆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同時喜歡上了一個男子,但是那個男子卻與高玉茹互相傾慕,對姐姐並無半點曖昧。

只是姐姐自幼身體羸弱,在家中更是得到所有人的愛護與照顧,反倒是這個健康的妹妹,被徹底的忽略。

去年,姐妹倆及笄,那名男子上門來想高玉茹提親,姐姐聽聞後,當夜發病。

隨後全家人都指責高玉茹心狠手辣,不僅僅在孃胎裡禍害了姐姐,甚至現在還要來搶走姐姐的心上人。

而她自小在家人的灌輸下,打心裡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關係,累的姐姐身體虛弱,因此從小到大,明明是個妹妹,卻處處事事都要讓著姐姐。

就在兩日前的晚上,她的姐姐懇求高玉茹,讓她把心讓人讓給姐姐,並說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沒有幾年好活了,至少在臨死前,想要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即便是死,她也能夠安心了。

而她死後,妹妹自然可以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

高玉茹心中倍感煎熬,不想讓,卻敵不過全家人的脅迫。

但是讓出去,她真的沒辦法做到。

最終,家人的偏心,壓垮了這個善良的姑娘,讓她做出這般艱難的抉擇,一死了之。

“……”

聽完高玉茹的話,謝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若是可以,她想給對方三個字:MMP!

這都是什麼作妖的狐狸精吶,簡直比現代社會被閨蜜渣了都噁心。

“朕覺得……”謝琅看著泫然欲泣的小姑娘,“你的腦子有毛病,大概是被驢給踢了。”

“噗……”高振沒忍住,笑出聲來,隨後察覺到陛下的眼神,趕忙別過身軀,“陛下恕罪!”

小姑娘或許聽不太懂,可也知道這是罵人的話,眼眶裡的淚花更多了。

“是民女愚笨!”

“你不是愚笨,愚笨可不是你這樣的,你這完全就是個廢物呀。”謝琅拍拍身邊的位置,讓那姑娘坐過來,“小時候你就讓了十五年了,到了現在連心愛的男人都能讓出去?”

“可是姐姐是因為我,才自幼體弱的。”高玉茹囁喏道。

“你姐身體不好,那是你孃的關係,身為人母,居然把自己的責任推卸到孩子身上,簡直不知所謂。再說了,你和你姐都是頭一次做人,憑什麼要讓著她?在你們家裡,你爹媽能讓著,你大哥願意也能讓著,唯獨你,根本不需要對你那個姐姐心存愧疚。”

“最重要的一點,那男人喜歡的是你吧?你姐這分明就是橫刀奪愛,她已經如此不知廉恥了,你居然還想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被人吃的死死的,你就說你廢不廢?簡直就是廢物本廢了。”

“再者說,你嫁給對方,幸福的是你們兩個人。你姐嫁給對方,幸福的只有她自己。即便是按照幸福指數來說,你也不應該讓吶,兩個人幸福總比一個人幸福要來的好吧?”謝琅被這一家人的腦回路給驚到了,“你姐都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就這樣還要噁心你們倆一頓,仗著你的心軟對你予取予求。嘖嘖嘖,朕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最後一點,你姐嫁過去也只能暫時的滿足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幸福,就那病懨懨的樣子,婆婆也得擔心她能不能生下孩子。萬一你姐姐真的能生下孩子,而且還在生孩子的時候死了,你真的要嫁給你的‘姐夫’?”

“順便還要養著你的親外甥,同時也要被你爹孃防備著你暗中對他們的親外孫下毒手。”

“小姑娘,後孃不好當吶,不管人家說你不配為母,管了人家還要說你歹毒,兩頭不討好,你註定要和心愛的男人天涯永隔,再無機會重續姻緣。”

“如此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你是怎麼想的,居然要把自己給折騰死?”

謝琅忍不住笑了,“剛才你那一跳,算是還了你爹孃的恩情,還了你們姐妹十五年的情分,若還是為了一個心腸歹毒的姐姐,要把愛你的男人推開,你現在才真的可以跳進去死了算了。”

看到小姑娘那沉默的樣子,謝琅倒是希望她能自己想開。

雖說感情是要自己爭取的,可那個白蓮花不是爭取,活生生的就是明搶了。

“陛下,您說的民女現在明白了,可爹孃是不會答應的。”

“若是那男子質疑不肯娶你姐姐,你爹孃也不會同意你嫁過去?”謝琅問道。

高玉茹悲哀的看著江面,“我們高家與林家認識很多年了,大哥與他更是自幼相熟,若爹孃執意如此,他最終還是會娶了姐姐的。”

“也是!”謝琅點點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是的。”她垂下頭顱。

若是嫁不成心上人,或許她還不會尋死,高家的態度,才是壓垮這個小姑娘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林家二老是中意你,還是中意你姐姐?”

“自然是中意民女的。”高玉茹對這點還是很肯定的。

自小兄長帶她們姐妹倆去林家的時候,林家二老待她很熱情,對待姐姐倒是客氣些許。

而心上人也告訴她,林家伯父和伯母是中意她的。

或許這份中意是因為她身體健康,可想到日後能嫁給林家哥哥,她從心底感謝父母能將她健康的生出來。

“這樣吧,你回家與你的心上人商量一下,若是你們執意在一起,兩日後清晨來這裡告訴高振,朕給你們賜婚。”

“……”高玉茹驚愕的看向謝琅,見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心底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自己真的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害怕在一起後,高家會拋棄她。

她再次跪在地上,衝著謝琅磕了三個頭,再抬頭的時候,額頭都紅了。

“民女謝陛下大恩。”

與高玉茹分別,高振回頭看了兩眼,見對方已經穿著一身溼漉漉的衣服離開了。

“陛下,她真的能如願以償?”

“這個誰說得準呢。”謝琅倒是沒什麼信心,畢竟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很顯然,高玉茹是很看重家裡人的,全家都執意反對這門親事,她非要嫁過去的話,以後恐怕就沒有孃家了。

能不能成,就看高玉茹的決心,以及林家那個男人對她的感情有多深了。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規則,有時候你的做法超越了這個時代所能接受的,那麼你註定就是個異類。

異類,通常是不受歡迎和肯定的。

有些事情,說說很容易,可真的實施起來,卻很難。

她已經把最好的選擇,擺在了高玉茹的面前,她是否能夠從原生家庭中解脫出來,還是要看那個小姑娘自己的決心。

不過,若是高玉茹最終妥協了,恐怕以後的人生都將活在姐姐的陰影裡。

她的姐姐喜歡妹妹的心上人,仗著自己身體虛弱,有目的的搶奪。

可是林家二老,難道不知道這個姐姐身體虛弱嗎?但凡是家裡有一定條件的,誰不想娶回一個健康的兒媳婦。

同時兩家也有幾十年的交情,高家若是想讓林家娶了自家的長女,那肯定是否附加條件的。

很明顯,高玉茹必定會是這個附加條件。

到時候不管是做妾還是作為繼室,這對有情人之間肯定不如現在。

事實上,現在這件事,對高玉茹來說就是死局。

若是小兩口真的能搏一把,找自己要一份賜婚聖旨,高家不敢動高玉茹,甚至還得敬著。

林家那邊自然也能得償所願,不用再娶回去一個病秧子。

希望那個小姑娘能抓到這一線生機吧。

她不討厭高玉茹,哪怕這個姑娘在她口中是所謂的廢物。

可是寧肯自己忍著,也要成全別人,哪怕是廢物,也不影響她是個善良的孩子。

惋惜的是,這樣的好孩子,卻得不到家裡人的重視。

兩日後的清晨,高振被謝琅差到了這裡。

“姑娘!”高振笑呵呵的看著高玉茹,“就你自己嗎?”

高玉茹臉色如灰,衝著高振露出一抹極為勉強的笑容,“高公公,他之前答應過我的,要和我來這裡一起求陛下的賜婚聖旨,他真的答應過我了,我們說的好好的。”

高振點點頭,他不懷疑這孩子在說謊。

“我們昨天還越好,今日早晨要在這裡碰面,可是他沒有來。”小姑娘失魂落魄的坐在長椅上,“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高振看著在清晨的陽光下,泛著波光的江面,江上還有船伕在撒網捕魚。

“可能是他的父母不答應,比較起兒子的幸福,林家更看重的是和高家的情分,而你,抵不過這種情分,自然就成了犧牲品。”

高振見過太多太多的悲歡離合了,這種事情自然瞞不過他。

“娶了你,林家那位兒郎要和你大哥的兄弟情分走到了盡頭,而高家與林家也不再如以往那邊親密無間,同時你們成婚,或許還能害的你姐姐氣急而亡,到時候即便是有陛下的賜婚聖旨,你們兩人的日子也註定會產生裂痕。”

高玉茹聽到這些,只覺得好笑,所以,她就成了犧牲品嗎?

“還會尋死嗎?”高振問道。

高玉茹搖搖頭,“不會了,之前死過一回,現在心也死了,好像也就看開了。”

“那姑娘就好自為之了。”高振點點頭,抬腳離開。

最終,高林兩家結為兒女親家,林家兒郎與高家大姑娘的婚期,定在了今年下半年。

忙碌完訂婚宴,高玉茹找到了父母,然後撩裙跪下。

“茹兒你這是幹啥?”高母看著小女兒這一跪,吃了一驚。

畢竟尋常老百姓家裡可沒有這些個規矩,只有過年的時候,晚輩才會給長輩跪下磕頭拜年,平時哪裡會這樣。

越是高門就越是注重規矩。

因此,高玉茹這個做派,讓高父高母都摸不著頭腦。

“今日,姐姐與林大哥定親,女兒很高興……”她抬頭望著父母,“爹孃想必也知道,女兒自懂事起,就與林大哥兩情相悅,幻想著有一日能成為林大哥的妻子,可誰知道造化弄人,姐姐也心念林大哥。在這個家裡,自小我就是那個多餘的人,所有人都告訴我,是因為我的關係,才使得姐姐身體虛弱,告訴我要讓著姐姐。”

高父高母看著女兒,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也喜歡姐姐,她雖然身體弱,卻始終都是很溫柔的人,說話好聽,逢人三分笑,很多時候我為有這樣堅強的姐姐感到自豪,我告訴自己,要保護這樣柔弱的姐姐。可讓著讓著,似乎都習慣了,直到我不想讓了,我在你們心裡,就成了那個要迫害姐姐的兇手。”

“但是爹孃,我做錯了什麼?姐姐是你們的女兒,難道我不是嗎?”

“幾日前,我去跳江,想著只要死了,就不用這麼痛苦了,更不用看著姐姐嫁給我喜歡的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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