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3月13日下午4點57分」

博揚戲劇院外,絡繹了大批的觀眾。

內部,舞臺上的除了應邀前來的評分嘉賓外,就是一些初生牛犢的參賽者們,而且他們全部是魔術師。

這些才是正經的魔術師。

用障眼法、光學曲折以及各種道具的輔助,奪人眼球,創造出逼真的表演效果。

相比那些在大街上,拔起刀、掏出槍、站在樹上眯眯眼的那些人,可正常太多了。

本來王恩懶洋洋地坐在特等座上,本打算陪著穆千雪打發一下時間,無聊地看著一個又一個變不出花樣來的魔術,卻意外地在那些參賽者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人,那就是吳良。

他怎麼在這裡?

手持著一根紫晶魔杖,頭戴黑色高帽,一身敞開式的藍薄風衣,從帷幕後方一出場,凌空舞動著蒼色磷火走到舞臺中央,就著實驚豔了一把,獲得了不少人的歡呼。

而他的表演也是不負眾望,尤其是矇眼飛刀射撲克的那個瞬間,將讀心魔術和飛刀魔術結合表演的那一刻,在場的五個評委紛紛舉出了牌子。

前半場的確索然無味。

但是吳良一出現後,接下來的魔術表演,瞬間又變精彩。

看點也是火箭式上飆。

掌聲與歡呼更是再也沒有停下來過。

看完表演的王恩走到了戲劇院的門外,穆千雪臉上艱難地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輕聲道:

“快不行了,讓我去上個廁所呀。”

“讓你剛剛少喝點可樂,這下好了吧?”王恩無聲地嘆了口氣。

穆千雪沒有多說,只是示意讓王恩在原地等一會兒,就一溜煙地往戲劇院內的公共廁所跑去。

說來也趕巧的是,剛好應付完粉絲的吳良剛一跑出門外,就意外地撞上了王恩,並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說:

“哎呀,我愚蠢的歐豆豆,你這是特意在門口等著要我的簽名嗎?”

王恩白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的出現有意為之:

“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嗎?”

吳良旋即一驚,這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麼冷靜了?

“王恩,我記得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吧?現在怎麼就像個少年老成的大叔了?”

“少來了。”

王恩以十二分不屑的口氣回了句:

“當你有這麼多想要殺你的人在你周圍,整天讓你提心吊膽的,你也不會只有少年氣了。”

說的也是。

吳良認同的點頭,馬上告訴他這次出現的目的:

“我們打算要行動了。”

“很快嗎?”王恩溫吞口水,與此同時眼睛也小疼了一下。

“三天後的深夜12點,「女祭司」將會帶著我們來暗殺你們。”吳良眼神中只有嚴肅,可見他沒有扯謊。

“是嗎?”王恩淡然地接受。

吳良站向王恩的身側,把背靠在牆上,“你打算怎麼做?”

“你呢?”

“我嘛。”

吳良聳肩一笑,“你們打得過嘛,我演戲演戲,你們打不過嘛,我也只能跟著他們混咯。”

王恩盯向那一臉不正行的吳良。

縱然帶著零碎記憶,他清楚這個從小就喜歡口是心非的男人,並不如同嘴上說的那般那樣做。

“你。”

王恩欲言又止,心頭閃過無數的話,卻只說了最後一句:

“你不會有事吧?”

“放心。”

吳良眸光冰冷,握緊魔杖,回答說:

“你哥我在結社這麼多年,可不是白混的,我的魔術底蘊除了那個奧利維亞,其餘人一起上都還不是我的對手呢。”

那也不是謊言。

王恩能感受到吳良身上的魄力。

月亮彈出烏雲的一剎,吳良按了按他的帽子,嘴裡嘖嘖地發出咋舌聲:

“和你一起的小姑娘呢?”

“她呀,喝多了,去趟廁所。”

“你確定她不是偷偷去見情郎了?”吳良的語氣逐漸變得輕浮,似有玩味兒。

“不會。”王恩很淡然地回答。

“我這可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再說了,你看人家這麼漂亮又這麼有錢,男人又是最容易老得快的生物,英俊帥氣在社會上混上一段時間那都是曇花一現。

天知道,她哪天對你失去興趣,就把你甩一邊了。”

吳良咬字清晰的說道,雖然在王恩聽來很是荒唐的話,但不知為何,他的語氣有些悲傷。

王恩抬眉,沉默片刻後說:

“溫柔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頃刻,寂靜落下。

吳良的表情不再跑火車,而是冷寂的可怕。

“該不如說,你長大了,還是說你的敏銳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呢?”

王恩的零散記憶中,唯數不多記得非常清晰的事情之一,便是——

溫柔曾說過要在吳良成年後要當他的妻子。

何況這是全體陽光福利院的孤兒都知道的事情。

吳良面掛著略顯滄桑的笑容,拄了拄魔杖,待外面的喧囂聲淡下些許後,仰頭望了一眼天邊缺了一角的月亮,再度開口:

“虧你還記得你溫柔姐姐。”

“忘了她,比忘了你還難吧。”

王恩的語氣不似在開玩笑,何況比起這個小時候就找他打屁的討厭勁兒,那個處處都溫柔的溫柔才讓王恩一直念念不忘。

“也是,畢竟那是我們的溫柔,世上無可替代的溫柔。”

吳良失笑地搖搖頭,並將一張蝕刻有「魔術師」的塔羅牌從他胸前的口袋中拿出,背面貼著一張他們小時候三人的合照,笑著說:

“她死了。”

這一刻,王恩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一分鐘後,兩人走到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停了下來,吳良將手杖抱夾在懷裡,點了一根廉價煙,靜冷下心來說:

“事後一根菸,真是人間美味。”

王恩瞥了這個移動的人形老司機一眼,並沒有多挖苦的說:

“溫柔她怎麼死的?”

“別急嘛。”

吳良吐了一口菸圈,“你看你哥哥我好歹也是一個魔術師了,而且結社給我們發的任務薪水很高,你不想讓哥哥我請你吃根甜筒啥的嗎?小時候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讓我們給你買嗎?”

“我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我了。”

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吳良,他也不再是那個時候的他了。

人有時候真的是適應性極強的生物……吳良自嘲般自我笑到。

一秒鐘的落嘆聲掠過耳畔間,王恩看向吳良的塔羅牌,眼簾微垂地問道:

“吳良,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魔術師的?”

聽到此處,吳良抽菸的動作戛然止住,伴隨著月光在雲層見浮隱浮現,他像是好不容易從痛苦的回憶中取回意識,略顯艱難地說:

“我也忘了很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的魔術師呢……

是曾經因為替她報仇而痛下殺手的那一夜嗎?

還是說,撿到了自已註定成為不了好人的那一枚錢幣呢,不,也可能是在遭到了背叛與折磨的絕境中,我累了,乏了也不想再思考了。”

王恩詫異地望著他,總覺得此時的吳良在某些方面更加讓他捉摸不透了,完全變了個一樣。

彷彿是戴著一幅隱形的面具,現在的他只是卸下了其中一層。

吳良用手掐掉了手中的菸頭,扔到地上,踩了兩腳。

“溫柔她長的很漂亮,你知道的吧,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大家都說她長大了會是個賢妻良母,可是她呀,偏偏眼瞎就喜歡我。”吳良的眸光逐漸黯淡,似乎隱有悲傷的說道。

王恩稍稍回憶了數秒,接著,臉上勉強擠出笑容:

“我知道。”

“我們十歲那年,用狗尾巴草編織的戒指,還私底下當著你的面進行過婚約宣誓呢,後來你走漏了風聲,導致在福利院內炸開了鍋。”吳良笑著回憶說道。

“我知道。”王恩保持著笑容。

“溫柔很好,也善良,所以想領養她的人很多,就在你被領養前的前一年,她被一個家境很好的男人領養走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吳良的神態變得越發地不對勁,彷彿是苦澀之中夾雜著明顯的怨怒。

而王恩只能繼續強顏歡笑:

“我知道……”

“我本以為,溫柔會是幸運的。

當我看著她滿臉哭泣地向我揮別的那一天,我卻從來沒有想過上帝創造人的時候,不光創造了播撒希望的好人,也創造了帶來絕望的惡人。”

吳良的臉上已經變得完全猙獰。

聽完他的這段話,王恩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體溫也一會冷一會熱的,就像是掉入了冰火兩重天的煉獄爐中。

吳良取出另一根新煙,點上火,深吸了一口,接著說:

“七年前,我收到了溫柔的來信,那天在物流公司忙碌著送貨的我,很高興,時隔這麼久溫柔居然給我寄了信,明明我有一個視為弟弟的人,每天活在幸福中卻只是送來一沓照片從不寫封親子信向我報一聲平安。”

這時吳良的臉上浮出了笑意,但很快就淡了下去。

“我本以為溫柔也會想我炫耀一下她如今的幸福家庭,但等我滿懷期待拆開那信封的時候,卻看到的是,早已枯萎並斷成兩截的‘狗尾巴草’婚戒,以及……

溫柔的遺書。”

遺、遺書?

王恩突地打了個寒顫。

吳良的眉心越發的緊鎖,但他還是勉強地支撐著自已,把心中憋藏有很多年的悲劇故事給說了出來:

“哪有什麼美妙的童話故事,從來只有一件件令人意外的驚喜。”

那份遺書上,既沒有寫上什麼快樂幸福的家庭生活,也沒有寫上思念我乃至院內其他家人們的感詞。

有的只是,不,也只有一個個鋪滿了紙張的‘死’字。

吳良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封鋪滿整個“遺書”上的字,用悲壯、絕望、風乾了的血液塗寫下了名為“死”的咒歌。

聽到吳良這般敘述往事時,王恩此時此刻不知道要說什麼,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聽他說下去。

但是他明白,他不能也沒有資格打斷吳良的話,而就在王恩糾結與悲嘆中,再次抽了口煙的吳良接著說:

“那一天,我連工作的閒心都沒了,發了瘋似的尋找溫柔,幾乎是失去了理智。

我記得還向道貌岸然的院長尋要收養李溫柔的那個男人的資訊住址,但是那個死老頭在收了我目前為止所有的三萬塊錢積蓄後,還是沒有給我透露一絲一毫真實可靠的資訊。”

吳良攥緊拳頭,吐出他深埋於胸臆之中的對於自已無能的悲嘆:

“萬幸的是,我拜託物流公司的老劉拖了點關係聯絡了郵局,好不容易才問到了寄信人的地址和電話。”

“在撥通溫柔電話的那一刻,我的心臟差點都要高興地停止了,當再度聽到溫柔的聲音時,我滿腦子想的是,傻丫頭你還好活著……”

然而,這不過是死前的道別。

那通電話裡面的後續,王恩也沒有聽吳良真正的說出來,他也並不知道,吳良在當時所承受的那份痛苦。

只是,到故事的最後。

溫柔在電話裡哭泣著告訴過他,很高興在死前能夠聽到最想念之人的聲音,依稀聽到的是,嘩嘩的水聲、逐漸微弱的氣息以及“如果可以的話,下輩子想做你的新娘”一句道別。

其實,早在聽到吳良電話的那一刻,溫柔已經變得不想死了。

即便身體已經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彷彿是乾涸的荒土中終於等來了一滴甘露的滋潤,讓她又產生了生的希望。

那是吳良帶給她的。

只可惜的是,吳良終是晚了一步,倘若當初能夠早個一分鐘打給她,或許溫柔現在還在人世。

很多時候,錯過一分鐘,就是錯過一生。

“復仇了嗎?”

聽懂了這個悲劇故事的王恩,又憑藉著對向來恩怨分明的吳良的瞭解,緩緩地抬起了頭,瞄向吳良問道。

吳良一口氣吸光了煙,淡淡地回了句:

“宰了,很乾脆。”

“當年,那個畜生收養溫柔就沒安過什麼好心,在收養了溫柔的三年後,就對她的身體伸出了魔爪。

溫柔也曾試過反抗,也多次找警方報案,但怎奈那個畜生掌握著很多人的權柄,總是以證據不足為由而被撤案,可憐的溫柔……就這麼一次又一次地被那個畜生施以更加不可理喻的暴行。

漸漸地,溫柔那弱小無力的抵抗聲,也終是被淹沒在了那個畜生的邪笑之下。

要是我知道收養溫柔的是這麼一個人,我怎麼也不會放開那隻手……不,實際上,當初我能夠挽留住她的話……說到底,我才是把她推向深淵的罪魁禍首。”吳良深深地責備著自已,眸底黯淡地說著。

溫柔死後,吳良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意義。

那草戒已經枯斷,那份約定也不再延續,由於溫柔是孤兒,連死都是那麼一文不值,但是吳良卻怎麼也忘不了,忘不了溫柔的笑聲,更忘不了親手逼死溫柔的那個畜生。

於是,那個夜晚他出手了。

即便是到了現在,那一夜所發生的一切都恍如昨日般在眼前浮現的是那麼的清晰。

那一天他鼓足勇氣地喝光一瓶白燒酒,在超市買了大菜刀,就從那個畜生的家砸窗而入,而當時那個畜生還在死後溫柔的房間裡……睡的正酣。

吳良血怒般睜著眼,握緊菜刀,在熟睡的鼾聲中,將它切成了三十八塊。

也是從那一天起,他成為一名殺人者,滿足了「魔術師」的第一條件。

被抓入獄後。

欠了一屁股債的他,不得不偷渡到海外打黑工。

吃過垃圾,睡過公園,也賣過命。

直到黑幫火拼中,差點死去的那一晚,他遇上了改變他一生的人。

也是那個人,讓他成為了第27代「魔術師」塔羅牌的持有人,接受了結社的庇護,並再度回到了這裡。

“我知道我的做法是錯誤的,溫柔也不會喜歡我這種做法,但我還是這麼做了。”

吳良沒有那種忍度。

比起拼上十年的時間去站在一切錯誤的對立面咬牙堅持下去,他寧可用那種痛快的方式,讓那個畜生在這個世上少逍遙十年!

吳良踩滅了第二根菸,看著火苗泯滅在夜風中,他心中的悲傷光點也不斷地擴大。

緘口不語許久的王恩,側頭看了他一眼,輕聲憂嘆道:

“嫂子會原諒你的。”

聽到王恩這話,吳良苦笑。

其實王恩的腦中忽然飄過了這麼一個想法,假如他是溫柔,在被那個人渣逼到絕望的時候,他會怎麼做?

倘若他是吳良,他是否會比吳良更衝動?

他不知道。

然而溫柔之所以是溫柔,在萬事皆休的情況下,最後,她選擇了懦弱又無助地死在了誰都不知道的地方;

吳良之所以是吳良,在萬念俱灰的情況,最後,他選擇了拋棄理性,而是痛痛快快地報私仇。

充滿悲情、無奈、懊悔與憤恨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一路持續到穆千雪終於上完了廁所,這時的她,已經出了戲劇院門口外,並且慌里慌張地尋找著王恩的蹤影。

看到她還算心繫王恩的那一刻,吳良的臉上再度浮出了笑意,從王恩手中取回了塔羅牌後,背對著他說道:

“王恩,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也許做錯過很多事情,但獨獨有一件事我沒有後悔過。”

他並沒有說明是什麼。

但王恩已知曉。

在成為魔術師的這五年裡,吳良的確奪走過更多人的生命,他也清楚這筆血債他這一生都無法彌補。

“接下來,這是忠告,希望你不要做令你後悔的事情,王恩……另外,三天後,祝你好運。”

說罷,吳良的身上便燃起了青色的火焰,還隱約響起了一陣惡龍的低吼,他就像是被聖火淨化了一般,在數秒之間化作了餘燼消失不見。

周圍的人,見到一瞬間的火光沖天,紛紛拿出手機抓拍,還不約而同地稱讚“這個魔術太酷炫了”。

只是王恩知道,這火焰是吳良身上的怒火。

燃起於尼伯龍根的死亡之國,停熄於七天七下的冥界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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