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文與武
於溪鼓著腮幫子,用力扇動著嘴巴,儘快降低溫度。她讚譽道:“鮮嫩多汁,這是加了一半豬肉吧?比之前的魚丸,多了幾分醇香。於婆快給我盛一碗。”
沒想到阿溪姊也是一個同道中人,竟能一口分辨出精確的用量。
盛疏順帶將自已打算哺食做紅燒肉丸的想法也告訴了她們。
“阿疏,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戰場吧?”於溪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時興起,說禿嚕嘴了。
盛疏兩眼茫然,“六陌之戰”幾個字出現在她地腦海,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於溪以為自已嚇到她了,解釋道:“你別害怕,我不是真的讓你去戰場。這幾天,來飯堂的人可能會比較多。你們要準備充足一些,至少兩葷兩素吧。”說完,端起碗走了出去,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唉。”於婆嘆了口氣,坐在胡床上,臉色有些沉重,“每次飯堂人最多的時候,就是要出寨子打仗了。可回來的人,要麼缺胳膊少腿,要麼連命都沒了。”
她本是逃難過來的,家裡人流離失所,死的死,散的散。
想將自已賣掉換口飯吃,於首領看中了她力氣大又會做飯,便買了回來。
賣身契卻還給了她,還說,只需在這裡幹三年,就可以離開。
可如今已是第七個年頭,她早已把青雲寨當成了自已的家。寨子裡很多可憐人如她一般,為了感恩,都跟隨於首領改了姓。
盛疏站在一旁,低下頭,摸了摸於婆的後背,試圖安慰她。
“於婆!給我們來兩大碗!老遠就聞到香味了。”李半和於猴手裡拿著一個大碗,興沖沖地喊道。
昨日,見識了季三兄的“手段”後,他們在家翻找出了一個大碗,這下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於婆抬起手,捻了捻眼角,站起身來招呼道:“這可是阿疏折騰的湯餅!你們可有口福了。”
盛疏也走到了灶臺旁,接過一個大碗,這碗可真夠大的!她按照事先定好的份量,盛好了湯餅。
李半急不可耐地夾起一個魚肉丸子,放入口中,咀嚼著問道:“阿疏,這是魚肉做的嗎?”
“怎麼樣?好吃嗎?有人說自已不愛吃魚肉呢。”盛疏狹促一笑。
“絕了!那肯定不是我說的。還有這面,勁道十足,於婆的手藝真是不減當年啊。”李半讚不絕口。
於猴顧不上說話,加快腳步。李半生怕落後,小跑跟上:“阿猴,等等我。那我們先走了。”
盛疏坐下來,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自已也算有點作用了。於婆給她盛了一碗:“我們先吃吧,湯餅要趁熱吃才好吃。”
她感激地接過碗,放在膝蓋上。拿起筷子,夾起一個魚肉丸,汁水從上面流出,入口原汁原味。
她一邊吃,一邊感嘆,這面果真很有嚼勁,看來力氣大有諸多好處,至少在揉麵這方面能派上大用場。
直到辰時,仍然有人陸陸續續地來到飯堂。
盛疏撫了撫酸脹的肩膊,更加堅定了自已的決心:等傷口上的痂脫落之後,定要勤練體魄,現在的她過於孱弱。
季知和於虎也拿著碗,現在灶房。
季知接過碗時,低聲探詢:“阿疏,你可有意願加入文堂?”
他向盛疏解釋說,山寨設有兩個堂口,分別是文堂和武堂。凡寨中男子須擇其一。
若選文堂,每日巳時至未時,需要去聽季軍師和季知等人授業解惑。若選武堂,需於巳時至未時、酉時至亥時,隨於虎與胡絕等人修習武藝。
誠然,也有人不選擇任何一堂,那麼他們要承擔外出任務,比如採購山寨的日常所需物資或者負責往來的買賣交易。
於虎手託著碗,無所事事地等候季知。聽兄弟們討論了一晚上,他倒要看看這小童的手藝到底有多好。
盛疏不解地問:“不可以兼得嗎?”此言令於虎啞然失笑,他上下審視盛疏,不屑道:“你何時如我一般,身長八尺,或許可以考慮兼選兩堂。”
季知也被盛疏的問題震驚了,歷來就沒有人想要同時加入文堂和武堂。一是時間難以安排,二是精力有限,難以在文武兩方面皆有所成。
灶房內,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盛疏,想知道她會如何做出選擇。
“季叔父,我願以勤勉之心,力求二者兼得。”盛疏抬頭仰望季知,瞳孔裡滿是堅定。
季知這才意識到,她的請求並非兒戲。正感到為難,不知該如何回應。
“有志氣固然好。”於老緩步走進屋內,望著盛疏,“但你如何在巳時至未時這段時間內做出抉擇呢?”
她凝思片刻才說:“一日一換。”
“荒謬!”於虎將碗重重放在灶臺上,嚴肅道,“一日不練武,百日之功盡廢。習武之人,六個時辰尚不足,你僅用三個時辰,豈非荒廢武藝?我平生最厭惡三心二意之舉。自以為異於常人,實則芸芸眾生,唯有勤奮刻苦,方能走出一條路。”
盛疏略作思索,堅持道:“雖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我以為,若不敢追求心中所想,豈非白活一世?”
於虎一時語塞,未曾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小童,竟有如此堅定的信念。他轉頭看向於老,似乎在尋求同盟。
“罷了,你還年幼,就依你所言。待定下性子,再擇一而從。”於老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他更傾向於盛疏會選擇文堂。
畢竟,自已一直待在東次間中,透過窗縫,看到她輕撫於婆的脊背。
從那雙稚嫩的眼睛裡,他看到了“善”字。身處逆境,仍有憐憫之心,甚至懷揣拯救世人的夢。
“於叔父!這般貪心之人,我實在難以教誨。”於虎無法理解,為何於叔父也會支援這樣的決定。
“阿虎,你這性子還須磨礪一番,莫要為此丟了性命。”於老輕輕搖頭,似有所指,“切莫只憑一時之勇。”
於虎意識到了自已的失言,面色微赧,向於老深深一禮:“於叔父,侄兒謹記。”又轉身向盛疏表示歉意。
盛疏淡然地站在一旁,對於這番厲言與周遭的議論並不掛懷。她心知肚明,這些都源於大家的好意。
自窺探到未來可能發生的災禍之後,她無時無刻在想著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