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盛家

盛姝被打得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腦袋嗡嗡作響，彷彿要炸裂開來，這混亂的意識中，一段塵封的回憶閃現。

前些日子，盛姝獨自一人穿行在山間的小徑上，揹簍裡裝滿了拾來的柴。

一陣微弱的呻吟聲，鑽進了耳朵。她疑惑地停下了腳步，瞥見不遠處的一間破舊木屋，窗戶半掩。

這座木屋，曾經是一位獵戶在山上歇腳的地方。那家人因為某種原因搬離了村子，木屋便從此空置下來。她每次拾柴，都會經過這裡，偶爾還會進去避雨。

那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香兒……你可真香。”緊接著，是一個女人嬌滴滴的回應：“槿郎。”

她愣在了原地，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道貌岸然的二叔父，會做出如此齷齪的事情。由於自已阿母的事，導致盛姝對私通的人抱有強烈的厭惡之情。

二叔父的笑聲更加放肆了：“哈哈，你這個浪蹄子，平日一副清純樣，現在不還是乖乖地讓我疼？”

接著，那個女人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帶著一絲嬌嗔：“哎呀，槿郎，小聲點兒。”

恐懼和噁心讓盛姝漲紅了臉，她轉身跑開，朝下山一路狂奔。慌忙之中，腳下被一根橫生的樹枝絆倒了，整個人失去平衡，滾落了下去。

為了不讓自已的行蹤暴露，盛姝咬住下唇，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滾落的過程中，她的後腦勺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視野變得漆黑，腦內一陣陣刺痛，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後來徹底失去了知覺。

此時的木屋內，地上散落著凌亂的衣物。盛槿躺在床上，愜意地眯著眼。女人依偎在他的懷裡，杏眼含春道：“槿郎，你打算何時娶我過門啊？”

盛槿微微睜開眼睛，伸出手，將她散落的髮絲撩至耳後，滑至下巴，略微捏起：“等我再幹幾票大的，攢夠了錢就娶你。”

女人媚眼如絲地望著他，並沒有因為這般敷衍而失望，反而用一雙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盛槿心頭一熱，摟住那細腰，再次翻身。

自從遇到香兒後，他早已將李氏忘卻腦後。香兒不僅懂得如何取悅他，更是溫柔體貼。不過是一個名分而已，並非難事。

盛姝低垂著頭，捂著左臉。失去了那些記憶後，她對盛家並沒有太多感情，甚至還不如珍珠來得多。

這番回憶倒是意外之喜，對於二叔母將會面臨的遭遇，她並不同情，反而覺得這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的結果。

如果有必要，她會好好利用這件事，讓自已過得更輕鬆一些。這並非易事，需要謹慎謀劃，以免二叔父惱羞成怒。

李氏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冷笑道：“你也配當老大？”

話音剛落之際，門忽然被踢開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我還沒死呢！”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個穿著藍色袍子的男子站在門口，頭髮披散著遮住了臉，只有那濃密的鬍鬚露在外面。他的身影略顯佝僂，步履蹣跚，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李氏身子猛震道，解釋道：“伯兄，我不是這個意思……”盛明樾卻並不理會她，只是冷哼一聲：“哼，我何須管你的意思？”說完，手扶著木門，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腳步虛浮無力。

跨進屋子的一剎那，他反手一甩，門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得來回晃動，縫隙間的灰塵散落。

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了下去，順勢一躺。隨著他的呼吸漸漸平穩，整個屋子也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珍珠縮在床板下，嗅了嗅，鼻子埋進了兩隻爪子裡。【好臭啊！不會有蝨子吧？】

盛姝抽了抽嘴角，蝨子應該不至於吧，那床可是她的啊。

這是她這麼多天來，第一次看到親生阿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人，大概就不像個人。

整個屋子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酒的辛辣、魚的香氣、還有一絲臭味混合在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李氏也不好再發脾氣，她拉著盛嫣坐在胡床上。

盛姝扶著牆，站起身來，揉了揉被擰得生疼的手臂，輕聲“嘶”了一下。這母女倆是跟她的胳膊有仇嗎？又是撞，又是擰的。

剛發出聲音，李氏就轉頭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沒一會兒，緩慢而有節奏的腳步聲響起。

李氏趕緊起身開門，一個老婦人逆著光走了進來。她身穿一件墨綠色棉衣，一頭烏黑的頭髮盤成一個圓髻頂在頭頂，上面插著兩根銀簪，眼角處略帶幾絲細紋。

“阿母。”她恭敬地將老婦人引至上首的位置坐下，盛嫣則端來最大的胡床放在那裡。王苡坐下後，其他人也跟著落座。

李氏揭開鐵鍋和陶罐上的蓋子，香氣更加濃郁。鼻尖動了動，露出一絲笑意。

不得不說，自從盛姝醒來以後，這吃食無論是色澤還是火候都比以往要好了很多。這麼大個人了，拾個柴火還能摔下山，僅剩的布匹也贈與了那坐堂醫，真是個討債鬼。

李氏拿起瓷匕，每個人盛了一碗魚湯。由於家中的家務活都是她和盛姝兩人承擔的，因此在吃食上，家裡並沒有過多地剋扣盛姝。

王苡拿起竹箸，淺嘗了一口魚肉，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待用完哺食，王苡輕咳一聲。吩咐道：“二孃，將這裡收拾乾淨。大娘，去整理東廂房。李氏，隨我來。”

盛嫣的嘴唇微張，正要反駁。她的目光與李氏相撞，李氏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說話。

出於對阿母的信任和對祖母的畏懼，她忍了下來，緊閉雙唇，默默地開始收拾灶臺。

李氏自然這樣安排的原因。伯兄正躺在火塘間，自已作為弟媳，自然不方便久留，更不可能去整理他住的地方。

望著祖母和二叔母離去的背影，盛姝對著盛嫣挑釁地笑了笑，快速地跑出屋子，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吐了吐舌頭。

盛嫣站在原地，一隻手抓著抹布，氣得渾身發抖。盛姝！你給我等著。

王苡推開正堂的門，領著李氏走了進去。穿過寬敞而略顯昏暗的大廳，轉向西邊的一個小房間。

她緩步走到案桌旁，跪坐在竹墊上時，伸手輕拂了一下裙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