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朝密事
旋梯下的空間潮溼黑暗，唯一的光源只有一根微弱的燭光。
紀塵心中隱隱有些忐忑，因為在燭光映照之下，一個佝僂在陰冷地面上的身影欲隱欲現。
鐵浮屠率先走了過去，輕聲咳嗽了一聲。
地上的人微微抬起頭觀望起來，似乎是看清了鐵浮屠的面容，突然就變得十分暴躁！
彷彿野獸般的低沉嘶吼和張牙舞爪攀爬的模樣十分嚇人，但紀塵沒有半分猶豫就抽刀擋在鐵浮屠身前。
鐵浮屠發出輕微的笑聲，也不知是滿意他誠心護衛的表現，還是在嘲諷地上的人。
紀塵臨近後才發現，地上的人被封住了嘴巴，肩胛骨被兩根鐵鏈殘忍的穿過。
每一次爬行動作都會牽扯到骨肉摩擦，可想而知其中苦痛。
但這人好像已經失去了痛覺一樣，充血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鐵浮屠，也不知到底是有多少不解之恨。
無論是人性還是良知，都讓紀塵按捺不住心中的同情。
“寧王殿下，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卑職只是奉命行事，不求您見諒，倒也沒有必要因為小人而折磨自已。”
“如今下令之人正在等您問話，還是留些氣力應對為好。”
鐵浮屠壓低聲線輕聲說完，地上之人就停止了攀爬的動作，似乎真的在儲存體力。
見他安靜下來，鐵浮屠才一拍紀塵，兩人一同上前將固定在石牆的鐵鏈拿下，又一左一右從地上架起寧王。
隨後亦步亦趨的沿著旋梯而上，回到了湖心島的小樓裡。
明玉看著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寧王，臉上和藹可敬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只是嘴裡說出的一字一句卻讓紀塵一窺隱秘。
“明義，朕繼位以來，外鎮四夷，內清民政，如今的大虞朝可說是政通人和、萬國來朝，朕對得起列祖列宗！”
“朕又不計前嫌，把龍興之地賜予你世代鎮守，還給了你宗人府首座的名號，賦予你統領皇族主祭先祖之權，朕也同樣對得起你這一脈！”
“可你罔顧明家天下之安危，用朕賞賜的金銀在關隴豢養私兵，又先後三次誅殺朕親封的欽差大臣。”
“朗朗乾坤之下，朕即便是顧及皇家手足之情，也不得不依照大虞律法嚴辦你！”
地上如同死狗一樣癱軟在地的寧王明義緩緩抬起頭，眼神中原本的仇恨和瘋狂全然不見，只剩一片清明。
“明玉，任你如何英明神武，也擺脫不了謀朝篡位的惡名！任你如何歪矯史書，也愧見列祖列宗。”
“你給我的名望和地位，根本就是權宜之策！你那幾名欽差不過就是為了逼迫我謀反而送過來讓我虐殺的替死鬼！”
“我從始至終都是明仁太子殿下的親弟弟，萬不可能投靠你這個忤逆的亂臣賊子！”
明玉凝視著明義，好一會，才悠然嘆氣道：
“唉！明仁當年趁父皇病重逼宮，恰好當日我值守未央宮，率領麾下二百近衛軍拼死護駕，硬撐到了御林軍救駕。”
“明仁畏罪自裁以謝天下，父皇經此一役後已是彌留之際，傳位於我後就撒手人寰。”
“此事，當年內閣四位大臣盡皆在場為證，你又為何如此執念難消？”
明義聽到這一番說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譏笑之意，卻無半點反駁之意。
見他如此態度，明玉也不再多說。
“也罷，你雖有謀逆十惡不赦之罪，但當年朕在先帝靈前曾立誓決不誅殺兄弟，你就在贏無極這裡頤養天年吧！”
說完，明玉皇帝就示意可以帶寧王離開。
紀塵腦袋裡正在聯想著以前看過的電視劇中四爺和八爺黨的九龍奪嫡之爭，被鐵浮屠輕碰觸一下才回過神來。
兩人迅速架起明玉返回了地牢，等到再次返回小樓時，明玉皇帝已經不見了蹤影。
“今日之事，你們要爛在肚子裡，就是死了化成厲鬼，也決不可透露半個字出去。”
紀塵雖然因為歷練有限，看起來有些後知後覺的愚笨。
但這一次也知道，這句話贏無極就是衝著自已說的，趕緊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守口如瓶。
贏無極滿意的點了點頭。
“紀塵，日後你每隔五天需來此一趟，和寧王殿下閒聊解悶，省的他因無人交流而鬱鬱而終。”
“但你們聊了什麼，你要一五一十向鐵頭稟告清楚，一個字也不能落下，這一點你要牢牢的刻在腦袋裡！”
紀塵立即應承下來，贏無極這才轉移了話題，溫聲細語的說道：
“陛下能夠容許你到天京學宮讀書又賜你玉牌，這可是天大的恩榮！你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正好贏嚶也在學宮女學，明日起你就和她一塊去學宮即可。”
說完，贏無敵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離去。
關隴事了，他禪心竭慮親自押解寧王回京。
這一路看似風平浪靜，但他心中十分清楚明仁太子曾經的門生故吏有多大勢力，這其中暗中支援明義的恐怕不在少數。
這些人不動則已，一動必將是雷霆萬鈞。
他終究已經是年近半百，多日辛勞著實有些吃不消了。
…
從小樓出來，紀塵終於忍不住詢問起鐵浮屠。
“義父，你我第一次在酒樓碰面時，你曾對我說過一句子夜未央！”
“是否就是今天皇帝陛下所說的未央宮拼死護駕之事？”
鐵浮屠輕輕一拍紀塵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子夜未央這四個字本是那日值守的暗語，沒想到卻因突逢變故，反而成了我們這幾個活下來的老兄弟之間的暗號。”
“紀塵，天養當年曾救過陛下、大將軍和我的命！所以我們才會對你另眼相待！你也因此得到超乎尋常的信任。”
“但你要切記，無論日後寧王說了什麼，關於未央宮傳位之事，你已經有了唯一準確的答案，萬不可胡亂猜忌！”
“否則寧王前車之鑑就在眼前。”
紀塵搞不清楚為什麼要讓自已每五天和寧王閒聊，但鐵浮屠所說的超乎尋常的信任代表著交給自已的這個任務十分重要。
重要到皇帝陛下都需要賣個天大的人情給自已才能放心的程度！
這一點實在是讓他有些費解！
這正是：
寸功未立降天恩，無功受祿難消受。
是非曲直誰定論，勝者王侯敗者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