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政一的病情不穩定，有時候他好好的坐在家裡發呆，有時候會生出難受的情緒，想離家出走。
他現在就這麼幹了。
陳政一揹著單薄的雙肩包，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他不知道該去哪，就是不想待在家裡了。
“你怎麼在這？太晚了，你快回家。”
陳政一回頭，看見厲聞川站在身後喊他：“都快半夜了，快回家吧。”
陳政一站在原地沒動。
“你跟父母吵架了？離家出走了？”厲聞川小心翼翼的湊過來，“現在都快十一點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要，”陳政一低頭踢石子，“我不想回家。”
“可是現在太晚了，你還小，”厲聞川耐著性子勸他，“這個點不安全，想不想喝奶茶？我帶你去買，然後……”
“我不要回家，”陳政一語氣不善的打斷他，“不要你管……”
厲聞川無奈的嘆了口氣：“那你也不能一直在外面逛啊，你一個人多不安全……那你回我那？”
陳政一抬頭看著他，沒說話。
“行了，走吧，”厲聞川拿過他的書包，“我家不遠。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想吃我做的還是外面賣的？”
陳政一還是不說話。
厲聞川只能不再問了，隨便買了點食材帶著陳政一回了家。
“你就住在這？”陳政一站在門口往裡張望。
“嗯，這裡便宜，可能看起來條件不是很好，”厲聞川給他找出一雙新的拖鞋，“你先將就一下吧。快進來，餓不餓？給你做飯？”
“不想吃東西。”陳政一坐到門口的椅子上，盯著拖鞋發呆。
“小祖宗，襪子都脫了怎麼不穿鞋？”厲聞川蹲下來給他穿好拖鞋，“今天晚上吃飯了沒有？沒吃我給你做好不好？”
陳政一愣了一會，搖了搖頭。
厲聞川不太清楚他什麼意思，又感覺問不出來，只能認命的搖搖頭，去廚房做飯了。
他給陳政一下了一碗麵條，端到小孩面前：“香不香？吃飯好不好？”
陳政一不說話，捧著碗吸溜吸溜的吃完了。
厲聞川住的地方不大，沒有多餘的床給陳政一睡，只能把臥室收拾出來給陳政一睡，自已去睡沙發。
“我不要自已睡。”
“我之前買過一個玩偶，我給你拿，你抱著睡好不好？”
“不要。”陳政一站在臥室門口不肯進去。
“那你想抱著什麼？喜歡別的玩具我再給你買好不好？”
“你和我一起睡，”陳政一抬眼看著他，“我不要一個人睡。”
“這……這不合適吧，”厲聞川有點尷尬，“那個床也不是很大，咱倆一起睡太擠了……”
“你討厭我嗎，”陳政一眼圈一紅就要哭，“是不是我太討厭了，所以你不願意陪我睡……”
“唉不是不是，”厲聞川手忙腳亂的哄他，“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你睡得不舒服……你別哭你別哭，我陪你睡好不好？聽話聽話，別哭了……”
陳政一好不容易被哄好了，總算是沒真哭，抽抽搭搭的上床睡覺了。
大概是第一次生病後有人陪著睡，陳政一有點僵硬又覺得安心。
好像是他荒蕪空洞的世界裡，突然被人強硬的填補了一塊。
厲聞川的床很小，但陳政一莫名覺得舒服。
“謝謝你。”陳政一小聲說了一句。
“不用謝，”厲聞川大概是第一次帶孩子，經驗不足，靠著陳政一身子還有些僵硬，“睡覺吧，明天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回家。”陳政一的聲音悶悶的。
“那你想什麼時候回去？”
陳政一沒說話。
“好好好，那先不回去，”厲聞川怕他又要哭，只能放緩聲音，“你安心睡覺，咱什麼時候想回去就回去。給你爸爸媽媽打個電話好不好？”
“他們不管我。”陳政一的聲音還是聽起來很悶。
厲聞川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摸了摸他的發頂。
床很小，兩個人靠的很近，陳政一能清晰的聽到旁邊人的心跳聲。
不吵，但是有力。
他在想什麼呢？
陳政一迷迷糊糊的想著。
自從生病後，陳政一的反應就遲鈍了不少，腦子也跟不上了。
他想不明白厲聞川這個時候在想什麼，越想越迷糊。
睡了一會，陳政一被驚醒了，一腳踹到了厲聞川身上。
厲聞川敢怒不敢言，小聲問他：“怎麼了？做噩夢了？”
“嗯，”陳政一的聲音裡帶了點哭腔，“夢見你不要我了……”
“你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厲聞川拍了拍他的背，“我在這呢，我不走。”
“那你會不要我嗎？”
“不會。”
“真的嗎？”
“真的，”厲聞川用袖子給他擦擦臉，“不騙你。睡覺吧？”
陳政一睡得不安穩，反反覆覆醒了好幾次。
有時候還會說夢話，拽著厲聞川的領子喊他不要走。
陳政一睡得迷糊，也會模模糊糊聽見厲聞川一遍遍的安慰他：“沒事，我在。”
第二天一早，陳政一一睜眼就對上了厲聞川的兩個大黑眼圈。
一想起來昨天晚上自已幹了什麼，陳政一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大叔對不起，我……”
“沒事沒事，”厲聞川擺擺手，“你現在生病了，就應該好好休息的，沒關係的。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嗯。”陳政一很小幅度的點了一下頭。
“今天還要留在這裡嗎？”
“嗯。”
“行，我白天上班，你乖乖待在家裡，”厲聞川揉揉他的發頂，“我熬了粥，去吃飯吧，待會我去上班了。”
早餐很清淡，小米粥若有若無的香味直往鼻子裡鑽。
陳政一不只覺得熱熱的米粥喝下去，整個人都暖了。
好像是從他生病以後，看什麼都是黑白的，吃什麼都是冷的，偏偏這一碗粥就是熱的了。
“我……我工資不是很高，早餐吃的比較清淡，”厲聞川怕他不喜歡，趕緊解釋，“你別介意，先將就一下，中午咱吃好的行不行？”
“沒事，挺好的，”陳政一衝他一笑，“不清淡，我喜歡。”
“那就好，”厲聞川鬆了口氣，“那我去上班了，你乖乖待在家裡。”
“好。”
把厲聞川送到門口，陳政一站在裡面眼巴巴的望著他：“你還回來嗎？”
“這是我家，我不回來那我去哪。”厲聞川捏捏他的臉。
“那你回來會趕我走嗎？”
“不會，”厲聞川彎腰，讓自已跟陳政一對視，“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漆黑的眸子裡，倒影出陳政一的臉。
蒼白的，脆弱的，像想燃燒的死灰一樣，帶著期待的臉。
“乖，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