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鏡中的那個自已面容憔悴不堪，和女鬼不相伯仲灰白頹靡的臉色，眼神木訥陰沉還佈滿血絲，更令人吃驚的是她眼下那兩坨駭人的烏青幾乎要垂到眼袋的位置去了。
她對著鏡子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但那個笑容比她不笑時更瘮人！
她斂起假笑，輕輕嘆了口氣，低頭洗漱起來。可抬起頭的一瞬間她的耳裡又響起一聲聲短促讓人難受的“嗡嗡”耳鳴聲。
她傻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耳朵裡的不適感消失才轉身去到飯桌前坐下。
陶爸爸手裡捧著平板裝作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閱讀晨間新聞，而實際上他的視線早已悄咪咪地飄向陶芷蕊那疲憊的面容上。
她肉眼可見的精神萎靡，讓他本準備好的說辭又再重新嚥下不說。
他心裡的腹稿不斷打了又打打了又打，卻始終不能往外吐出半個字來。他輕輕挪動了一下坐得麻木了的屁股，雙手也從捧著改為端起平板，好繼續借著新聞為理由躲開陶媽媽斥責的目光。
陶媽媽忍不住狠狠剜了一眼鴕鳥式迴避的陶爸爸，她從早餐堆裡挑選一番後夾起一根香脆誘人的油條到陶芷蕊藍白色的陶瓷早餐盤裡：“蕊蕊，怎麼看你好像那麼累的樣子的？你看看你那個熊貓樣的黑眼圈，烏青烏青的，昨晚是沒睡好嗎？”
陶芷蕊正慢悠悠地夾起盤中的油條塞進口中，聽見陶媽媽的話她好似反應慢了半拍似的抬起小臉，啊的一聲悠悠回應。
陶媽媽這才看清楚，閨女往日那雙似盛滿星辰般靈動閃亮的眼眸裡，此刻猶如被一層濃濃的陰鬱霧氣所遮擋籠罩，無法窺見她眼眸裡的真實情緒。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秋日裡樹上枯黃落敗的樹葉，沒有了丁點生氣。
她的疲憊和倦態深深刺痛了陶媽媽的心，她從未看過女兒這般模樣！
而她的憔悴同樣映入陶爸爸的眼眸裡，他眉頭不經意倒掛起成了個八字，他忙不迭扔下手中的平板，語帶心疼輕聲細語：“沒睡好也不打緊，反正今天是週末，待會你吃完早餐好好補上一覺！什麼都舒服了。”
陶芷蕊動作幅度極小的點了點頭。她細細嚼動著口中那一小截油條，嘴裡那鹹甜香脆的口感和油炸物獨有的芬芳在她味蕾上卻徒留下的只有莫名的膩。
不知道為何，她感覺到自已很餓，肚子也一直嘰裡咕嚕作響，但她卻始終沒有半點想要進食的慾望。相反，還有點噁心反胃的不適感。
儘管這一桌子都是平日裡她最愛的美味，可現在卻連強打起精神她也做不到了。
陶爸爸看她嘴巴上下動了半天也不見再咬第二口，便拿起筷子夾起一個香氣撲鼻的老字號雞汁灌湯小籠包給她。白白胖胖的小籠包外表泛著誘人的油光，她望著它，依舊是遲遲下不去筷子。
“那個…蕊蕊啊，昨晚爸爸和吳老師聊了一會兒天……”
一聽到陶爸爸提起吳老師的名字，陶芷蕊一下子回了神，她呆滯的眼裡也有了點點雀躍的期待在閃爍跳動！她慌忙把口中的食物嚥了下去，語氣略帶著急地追問：“爸爸，是轉學的事情嗎？你和吳老師說了是嗎？老師怎麼說？那我什麼時候回校辦轉校手續？”
“轉、轉、轉！轉什麼學？”向來急性子的陶媽媽看她說起轉學那一臉的歡欣喜悅忍不住高聲打斷。陶爸爸向她一個勁地使眼色，她只好夾起一個雞絲春捲送入口中，免得自已因為不耐煩又再說出些母女不和的話來。
陶爸爸見陶芷蕊被媽媽說了兩句又一臉的鬱鬱不樂，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也緩解一下僵硬的氣氛，最後還是決定婉轉一點！
他雙手交疊在一起，緩緩說道：“蕊蕊你先靜一靜，聽爸爸和媽媽說好不？你這樣突然提出要轉學可又沒有理由，那我們作為家長，肯定是要去找最清楚瞭解你學校情況的人多問上幾句的。那吳老師呢，也就和我們說了一下，他說可能因為最近的學習壓力大，而且學習難度也比之前有所增加，那畏難時所產生的逃避心態爸爸我是理解的……”
“什麼意思？”陶芷蕊“啪”的一聲放下筷子，鐵青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氣得快要冒出火花的雙眸在他們的臉上來回反覆掃視“你們的意思是說，吳老師說我是因為學習跟不上，所以才吵著鬧著要轉學？！”
“爸爸知道，你和你的那些同學們的關係也很一般。可是蕊蕊啊，咱是求學，又不是求朋友啊！你看，這學校哪哪都好！是真的沒有理由去轉學！別的人擠破腦袋想進來讀書都不行，你反倒是吵著要換另一間讀書，這說不過去吧。再說了，你都已經高二了，再熬一年就可以了，要不咱們再熬一下？”
陶芷蕊氣極反笑，她眼裡生起怨懟之色，她陰陽怪氣冷笑兩聲：“呵呵！反正就是說什麼，你們都不會讓我退學、轉學的對吧——”
她倨傲的神態和傲慢挑釁的口吻刺激了陶媽媽一直以來最為看重的父母尊嚴，她狠狠一拍桌子指著陶芷蕊的鼻子厲聲吼道：“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一個樣子？居然一點尊卑都不分！怪不得吳老師說你現在越來越桀驁不馴，目中無人！不轉！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給你轉學！你給我好好讀下去，越大越不像樣！你小時候會這樣子跟我們說話的嗎？總而言之，你想換學校的事以後也不用再提！提了我們也不會理你！”
“好！那我的事以後也不用你們管！”
陶芷蕊憤然起身，撂下一句狠話後便怒氣衝衝地回到自已的房間，把房門用力一摔！人就鑽進被窩裡嗚嗚大哭……
劇烈的震動使客廳的落地窗都隨之抖動幾下，而巨大的響聲更是把陶爸爸和陶媽媽二人嚇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陶媽媽左手輕撫著受驚顫動的小心臟，右手三指按在暗暗生痛的太陽穴上，她搖頭止不住地一聲兩聲哀嘆起來。
“我們做錯了什麼……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不約而同地再次嘆息，這個問題，現時他們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