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被帶到御書房外，公公高聲傳道：“姜姑娘到！”
得到應允後，姜凌邁步走進殿。
她一步步走得極慢、極穩。原在殿中的蕭衍，見她來了，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定睛看的忘了神。
只見她神色自若，姿態從容，仿若這裡是她家似的。絲毫沒有第一次面聖的緊張。
姜凌利落地在皇上面前跪下，行禮道：“臣女姜凌參見陛下，參見裕親王。”她的動作做的落落大方，雖是跪拜之勢，卻沒有臣服於誰的姿態。
皇上滿意點點頭，很好，小小年紀頗有風範。
蕭衍心神恍惚，眼前這一幕仿若看到多年前她在大殿上，披著鳳冠霞帔嫁給他時的模樣。如果她當時能活下來，她便是整座皇城的女主人。
“平身。”皇上道。
蕭衍掩下眼底的悲傷，眼神從姜凌身上離開。
姜凌起身，皇上又是細細打量了一番，後點頭讚賞道：“虎父無犬女，姜大將軍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
“謝皇上誇獎，臣女不敢當。”姜凌恭順道。
皇上已到知天命之年，也許是常年習武的原因，並無半點龍鍾老態。說話更是中氣十足，雄威赳赳。
可和姜凌說話時，卻是和藹可親，像是一個長輩跟她在嘮家常。問了姜家父子近況，還問了西羌的風土人情。
最後說明了來意，“聽聞姜姑娘武功了得，朕的太子殿下，武功一直無法精進。待他回京之後，望姜姑娘能指教一二。”
姜凌眼神不經意間滑向站在一旁的蕭衍，見他不動聲色，不免有些失望，“臣女不過也識得一些花拳繡腿，只怕教不來太子殿下。”
“姜姑娘莫要謙虛，朕說你能教你便能教，大膽的教，不用怕傷了他。該如何教便如何教。”皇上見她不願接受，臉色微微陰沉了一下。
這便是君威，哪怕他與你是如何親切的語氣談話，但他命令的事情，任何人都只能順從。
“是。臣女遵旨。”姜凌暫且應下，反正上一世她是沒機會教上太子殿下。就看這一世她能不能救他平安回定京了。
皇上聽罷，溫和一笑，又目露慈愛之色道：“好。你第一次來皇宮，御花園的桃花都開了，高公公你帶著去瞧瞧。”
無論在何人看來，皇上此番用意，確實是在替太子殿下張羅婚事了。
姜凌被高公公帶下去之後，殿上只剩皇上和蕭衍。
皇上語氣有些激動道，“世詢，你瞧著姜姑娘如何？”
“很好。”蕭衍從未如此直言誇過誰，此刻他卻毫不避諱的誇讚姜凌。
“你也如此覺得是吧，那就好，朕沒有選錯人。等子美回來，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皇上龍顏大悅。
近兩年，太子殿下行事愈發穩重，而且深得民心。最重要的是，他一出生就被立為儲君，是皇上親自帶在身邊教養的。如今，婚事也定下來了。這皇位傳給他，皇上十分放心，
蕭衍凝眉，神情嚴肅道：“皇上，還是等太子殿下回來再議吧。”
皇上聽此，臉當即冷了下來，但看眼前人是蕭衍，倒是多囉嗦了幾句：“朕知道朝臣們都在議論什麼。他們都怕姜信武有異心，但是朕信他，信他們姜家五代皆是良將。不過朕不得不留一手，姜家兄妹的婚事，得朕作主。朕最放心的便是你和子美，而且比起子美，朕剛才瞧，你跟姜凌更是般配。只是，你好像沒有這個意思，而且聽晉陽說，你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那朕便不為難你。”
蕭衍突然半跪在地，“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皇上愣了下，他從未見過他這個侄子這副模樣，心中好奇世上能有何事難的倒他呢？
“有事說就行。朕還能不允你不成。”
“臣懇請陛下，緩一緩姜凌的婚事。”
皇上撫須問道：“為何？”
蕭衍腦子快速運轉，終於編出了皇上會相信的理由，他語氣十分真摯地道：“臣回京前，路上遇到了一位仙師。他說縱觀星象，太子星象不穩，今年不宜出遠門，更是不宜成親。最好什麼都不要做，不然可能會威脅到太子殿下的性命。”
皇上十分迷信，蕭衍如此說正中了他心懷。
不怕一萬，就怕一萬。
皇上沉吟片刻後道：“那便再緩緩。可是姜凌馬上及笈，萬一其他公子哥上門提親，朕再來棒打鴛鴦，這總歸是有辱聖名啊。”
“陛下，臣看姑母十分喜歡姜凌，要不然就讓姑母收她為乾女兒。姜大將軍不在京中，姜凌的婚事便透過姑母作主了。”
“恩。你說的不無道理，親上加親更好。就按你說的辦，明日晉陽進宮，朕就讓她認了姜凌為乾女兒，這樣京中那些人也不敢胡亂欺負了她。”皇上對這個提議滿意道。
。。。。。。
御花園。
姜凌正在賞著各種各樣的花，可是萬花齊放，都不如那一夜的曇花一現來得驚豔。
她也不知道短短的時間，蕭衍幫他拒絕了太子殿下的婚事，還幫她認了位義母。
這些事，雖然上一世已經發生過。但是姜凌並不知道是蕭衍在背後推波助瀾。
高公公帶她一邊觀賞一邊介紹，路上還遇上了皇貴妃，正是蕭祁恆的母親，如今的後宮之主。
“高公公，這位是？”皇貴妃打量著姜凌。
“回皇貴妃，這是姜大將軍的女兒姜凌姑娘。今日受召進宮面聖，皇上讓奴才帶著姜姑娘在宮裡轉轉。”
“原來是大將軍的女兒，本宮今日得閒，要不然陪本宮說會話。”皇貴妃今年已有四十歲，年輕時是豔冠後宮的絕麗的女子，如今臉上雖添上了歲月的痕跡，卻也還是有傾國傾城的餘韻。
姜凌莞爾一笑，大方應道：“能陪皇貴妃娘娘說話，是臣女的福分。”上一世，怎麼說也是她未來婆母。皇貴妃對她不算熱情，也不算冷淡，一直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這也是姜凌覺得皇貴妃聰明之處。
皇貴妃引著姜凌在御花園的涼亭坐下，“高公公，你叫御膳房準備些甜心送過來。”
“姜姑娘回京可待得習慣？”皇貴妃語氣柔和地問道。
“臣女回京遇到了很多貴人照顧。說起來，都還沒有時間去感謝定王殿下救命之恩。”姜凌此話倒是真誠，他是得找個時間去定王府謝謝那個丫鬟，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小雨。
皇貴妃微挑柳眉，“哦？此話怎講。”
“定王殿下沒跟娘娘說嗎？那日臣女掉進河裡，正是定王府一個丫鬟救了臣女。”
“本宮聽說那日裕親王從外地回來，便急匆匆帶兵去找凰青紡失蹤的人，說是個小公子。沒想到竟是姜姑娘。不過裕親王做得對，此事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姜姑娘以後還是莫要提起了，對於祁恆來說，這也是不足掛齒的事，姜姑娘沒必要特意跑一趟。”皇貴妃說話依舊是不疾不徐，讓人聽不出她話裡真實的情緒。
在後宮浸潤了數十年。如果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又如何能做到如今的後宮之主。
而姜凌從她的話裡，卻聽出了上一世沒有聽出的玄機。
上一世，她從沒有細想過這些事。她原本以為蕭衍去找她，是受葉長林所託，並不知道她女扮男裝之事。可是如今想，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在默默護她周全。不然沉船這麼大件事，不可能沒有官府介入調查。
閒聊了幾句，高公公帶著點心回來了。蕭衍也緊隨其後，腳步走得極快。
皇貴妃和蕭衍互相行禮，蕭衍坐下來便對皇貴妃道：“皇上正找皇貴妃娘娘呢。”
“姜姑娘下次有機會再和你好好聊聊。”皇貴妃起身離開了涼亭。
這是繼那晚之後，兩人第一次單獨見面。一時間，氣氛尷尬。姜凌只能不斷地吃點心，時不時點評下這些糕點，“這個好吃。”“這個有點甜。”
蕭衍聽著她說好吃的，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微微點頭道：“好吃。”
突然冷不防的說了句沒來由的話：“剛才皇上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啊？”
哪怕是和上一世一樣的話，姜凌還是不解。只是這一世，她決定也要給他留個謎題。
“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
“為何？”
“他不會娶你的。”
“啊？”這麼直接說話，就不怕傷害到我嗎？姜凌暗自想。
“太子殿下有心儀的女子了。”
姜凌語調往上揚了些，似是在賭氣道：“我也不會嫁給太子殿下的。”
“為何？”
“因為我也有心儀的男子了。”
“誰？”
“很快你就知道了。”
兩個人不知不覺把點心都吃完了，蕭衍送姜凌出宮，最後欲言又止，只能目送她的背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