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漫步而來,絲毫沒有半分驚慌之色。

甚至看到了傷痕累累的孫嬤嬤,還輕笑一聲,走到了她的跟前仰頭欣賞著她的慘狀。

來人笑道:“這些日子,孫嬤嬤可好啊?”

看到來人,孫嬤嬤便是狠狠咬緊了牙。

“小蹄子,何時輪得到你來看笑話?!”

她罵道。

來的正是琉璃。

不同於牙尖嘴利的靈璧與瓔珞,琉璃此人一向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從前在棠梨院之中,也捱了不少孫嬤嬤的欺負。

如今這小蹄子忽然不聲不響地跑來,自然是為了看她笑話的。

琉璃笑容溫柔。

她不緊不慢道:“即便輪不到,如今也輪到了。”

“你!”

孫嬤嬤氣結。

然而此刻的她卻清楚,自已已有如風中殘燭。

方才香蘭那小賤人才將其他人支開,琉璃便趕了來。

只怕沒這麼簡單……

她死死地盯著琉璃。

沈綾鳶死了的訊息還是她被葉氏審問那日知道的。

如今沈綾鳶死了,她身邊的這些丫頭沒了靠山,自然是要想個新出路的。

說不準琉璃便是抱著要殺了她給哪個新主子當做投名狀的。

可她怎會甘心死在琉璃這個昔日自已當狗一樣看都不看的侍女的手裡?

她試圖掙扎,卻只能聽到鎖鏈沉重的拖動聲。

琉璃也不惱,只靜靜地望著她。

冷不丁地,她靜靜的開了口。

“嬤嬤難道不以為,我是來幫你的嗎?”

孫嬤嬤啐了一口,“你有這麼好心?”

琉璃微笑。

她道:“姑娘心善,常教導我們要以德報怨,只有嬤嬤不顧姑娘的教誨,以自已的惡毒揣摩旁人,琉璃自然也是無法。”

她忍不住暗諷了一句。

不輕不重,在孫嬤嬤眼下的處境比起來自然是不算什麼。

而她今日前來,卻也不是為了嘲諷孫嬤嬤的。

見孫嬤嬤閉了嘴不說話,琉璃繼續道:“我知道嬤嬤惦念家人,正巧姑娘一向將房中侍從的賣身契由我親手保管——若我當真有意對嬤嬤有敵意,嬤嬤猜,棠梨院裡頭第一個被髮賣的人會是誰?”

孫嬤嬤聞言一怔。

她怎的不知道棠梨院的賣身契在這丫頭手中?

猛的,她意識到了什麼。

琉璃見她看向自已,便抿唇一笑。

她從袖中掏了幾張賣身契來,對著孫嬤嬤盈盈一笑,道:“聽說夫人見嬤嬤不肯招供,便派了人想要對嬤嬤的家人不利藉此要挾嬤嬤。

“然而碰巧嬤嬤家人的賣身契都在我手裡,前日夜裡,我便已買通了門房,將嬤嬤一家都轉移到了別處,想來他們已遠走高飛,夫人想找也是找不到的了。”

孫嬤嬤愕然抬頭看她。

沈綾鳶房中的侍女容貌都生的極好,琉璃俏生生地立在跟前,唯一的視窗露出的光正照在她的身上。

她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琉璃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末了道:“此事夫人渾然不知,等到夫人問起,我便只說是得了疫病一早拿出去燒了,便可保全嬤嬤全家性命。”

這說辭顯然是一早準備好的,滴水不漏。

然而孫嬤嬤看著她意味深長的表情,眼神閃爍。

她道:“你想要什麼?”

琉璃聞言,笑意更甚。

“我要,嬤嬤的命。”

而門外,沈府旁人對刑房中事自然是一無所知。

拿了大筆銀兩的行刑嬤嬤如今驟然沒了事做,自然是出了府大快朵頤地瀟灑去了。

誰知好酒菜才上了一半,便有侍女急吼吼地趕了來,抓著她便要回府。

行刑嬤嬤好不容易才掙脫開,見前來的人是賞春院的荷花,這才發覺只怕是出了事,忙皺眉詢問道:“怎麼回事?”

大庭廣眾的,荷花自然不能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說。

她只得捂著嘴湊近了嬤嬤。

“是刑房裡頭,走水了。”

嬤嬤還握在手中的筷子猛地掉在了地上。

“什麼?!”

她大驚失色。

……

原本就分外荒涼的院落如今幾乎被燒成了廢墟。

嬤嬤冷汗涔涔,不住地擦著汗。

金風和玉露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匆忙趕來的葉氏。

葉氏罵道:“沒用的東西!孫嬤嬤呢?!”

話音幾乎才落,那邊早有小廝從廢墟之中走了出來,回稟道:“找到了!”

葉氏下意識地看去,正看到兩個小廝抬著擔架,而擔架上正躺著一具燒的漆黑的屍體。

葉氏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嫌惡地別過頭去。

玉露攔在了葉氏跟前,罵道:“糊塗東西!夫人在這,居然敢把髒東西拿出來!”

小廝忙告罪。

然而此刻卻不是指責此事的時候。

葉氏也顧不得旁的,遞了個眼神給行刑嬤嬤。

嬤嬤忙上前,在焦黑的屍體上探了探,摸到手臂時便頓住,接著匆忙低著頭到葉氏跟前回話。

“回夫人,這屍體應當就是孫嬤嬤沒錯了。”

“當真?”

葉氏狐疑,大著膽子瞟了屍體一眼又迅速挪開。

“這屍體的臉都被燒爛了,你也認得出不會認錯嗎?”

行刑嬤嬤道:“孫嬤嬤的手臂被老奴廢了一隻,這屍體的斷裂處同老奴折斷的並無二致,更何況刑房之中就孫嬤嬤一人,必然是她沒錯。”

她話說的篤定,可額頭卻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無論眼前的是不是孫嬤嬤,她自然都要咬死了死的是孫嬤嬤不錯。

否則必然是逃不過葉氏的懲處的。

更何況眼前這屍體的確是被折斷了一隻手不錯。

葉氏聞言,便是頗為可惜。

她側頭道:“金風,她家人的賣身契可弄到手了?”

金風忙跪地道:“夫人恕罪,我前兒派人去棠梨院中搜賣身契,卻聽院裡的丫頭說,孫嬤嬤的家人早在三年前的疫病中死絕了,我派人查了,孫嬤嬤家人原本的住處的確早就人去樓空,好似許久沒人住過的樣子。”

她的話並未讓葉氏心裡的疑慮減少,反而覺得隱隱的有些不妙。

孫嬤嬤的屍體同沈綾鳶死時實在太像。

同樣的面目全非,看不清臉,卻莫名有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在身上。

而自從沈綾鳶死後,怪事便是一茬接著一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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