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正紅與月明、春生、長順四人來到了廣安城裡,先在客棧住了下來。

廣安城大街上,商鋪門前的大紅燈籠都已亮起。

秋正紅四人找了一個不大的餐館裡,吃飯的人也不多。四人選擇一個角落坐下來,點了四碗麵,沒滋沒味地吃了起來。秋正紅沒有動筷子。月明吃了幾口也把筷子放下了。

秋正紅吩咐月明,吃完飯讓他帶春生與長順客棧睏覺,他要到外面去轉轉,豆花既然是被搶走的,一時半時恐怕難以找到。等天亮先找個場子,邊唱邊找。

秋正紅琢磨著,豆花不會走遠,或許就在城裡。

月明想到孫大人,既然來了縣城,是否去找找孫大人,讓警察局也幫著找找。

秋正紅想到,這事不能再去麻煩孫大人,自已的事情咱還得自已來。

月明堅信找找孫大人更穩妥些,且大人一定也會幫這個忙。

秋正紅說道:“一個叫化子,一天到晚去麻煩縣太爺,你說能行嗎,一個人拜把子——咱算老幾?”

月明道:“這也是縣太爺乾的事兒嗎,要沒有這些雞鳴狗盜的官司事兒,官府上設個縣太爺幹啥!”

秋正紅無奈一笑,縣太爺不是為咱設的,咱也犯不著。

月明認為,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犟。

秋正紅生氣了:“啥時也不能去攪和縣太爺。”

月明也帶著火氣:“你就找吧。看你啥時能找到。”

長順也認為月明說的對:“師父,找找孫大人,或許咱找的還快些。”

秋正紅不住地嘆息起來:“你們就別想這事兒了。”

春生也在替月明幫腔:“孫大人是個好人,這個忙他會幫,師傅,就找找去吧。”

秋正紅道:“你們想過沒有,咱要是找到縣大人,縣大人定會幫。可他要動用警察和官差,警察官差一動,就會打草驚蛇。本來咱能找著,到時候搶人的主兒有了防備,隨便一個旮旯洞,就算是在你眼皮底下,怕是你也找不著了……”

秋正紅說的對,要真讓孫大人出面,這事或許會辦得更糟,一家人都沉默了。

廣安大街上,一排排的大紅燈籠映紅了整條大街。

秋正紅一個人靜靜地在街上走著,不住地向兩邊打量著。每到一個門面,秋正紅總站住腳仰頭看上一眼。

要飯的老人依舊跪在商鋪門口一邊,低頭伸手,以求好心人施捨。

秋正紅兜中摸出幾個銅板,蹲下來放在地上的破碗中,討飯老人感激地直點頭。秋正紅想到,這些人跪在這裡,還多少有人給個施捨,可他那小時候,連這老人也不如啊。

玉春園裡一片燈籠紅。

豆花故意蓬亂的頭髮,消瘦的面頰,怒氣地站在仙女房中,看著窗外大紅燈籠映紅的大院。

透過窗戶,看到寶三從杜亦娘睡房走出,站在院中看熱鬧。

豆花睜大了憤恨的兩眼怒視著。

窗外一少爺模樣的進院來。

杜亦娘上前招呼,向豆花這裡一指。少爺一笑,向這邊走來。

杜亦娘吆喝著:“小仙女,謝少爺來了——”

謝少爺來到豆花房前,推門進來,看著豆花站在窗前向外看的背影,笑道:“小仙女,聽說你是個新手,我來和你玩玩?”

豆花站在窗前沒有動,謝少爺湊到豆花跟前,看豆花一眼:真是俊。

豆花朝一邊躲開。

謝少爺淫笑著問道:“小仙女,真名叫什麼?”

豆花突然發瘋似地應道:“你老孃叫豆花,讓人從東鎮四平戲班搶來的,長的很俊巴,到外面說去吧,如今我已變成了鬼,你把街上的人都招來,看我怎麼一個一個吃了你。”

豆花兩眼像冒著火。她說這話,是想讓這位少爺到外面一說,或許傳到正紅哥耳中。要是這樣,她也就有救了。

謝少爺依舊淫笑著:“豆花姑娘,你還真行啊,我知道,四平戲園裡可都是些叫花子,不過那個捋戲腔中聽,我聽過,可這娘們是個啥滋味,我還真想嚐嚐!”

謝少爺說著上前來抱豆花。

豆花憤怒的目光就像一把鋒利的劍,一動不動怒視著謝少爺,謝少爺嚇一跳,向後猛退一步,不小心絆倒在地。

豆花依舊怒視著謝少爺,兩手一叉腰,向前走一步。

豆花此時的眼神,猶如鬼使神差。

謝少爺爬起,向外跑去,邊跑邊喊:“哎呀,從來沒見過這嚇人的眼,刀子一樣,嚇人,好嚇人啊,這裡看來有鬼了,有鬼了!”

望著謝少爺慌張的背影,豆花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玉春園大門口,兩邊的紅燈籠映得門前拉客的幾個窯姐更加的紅豔。

秋正紅來到門口,停住腳向門裡打量。

客人來了,一窯姐忙湊上前,拉拉扯扯地說道:“哎呀老爺,進來玩玩?”

秋正紅推開窯姐手,小聲地:“我打聽一個人!”

窯姐笑道:“這花樓裡都是人,是女人,用你的話叫窯姐,我也是,這裡的窯姐最會討男人歡心了,要不進去玩玩?”

秋正紅裝作親熱:“這幾天有沒有新來的姑娘?”

窯姐嬌滴滴地說:“新來的?天天來,天天有,你想找哪位?”

“裡面有沒有一個叫豆花的?白白的,穿著小花褂。”

“進了這個門,誰還敢叫真名兒,都是杜亦娘給起的藝名,裡面的女人剛來時黑著呢,不出幾天,都白白的。穿小花褂的也不少。進去吧,裡面的窯姐順溜著呢,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進一回,你就想兩回,進兩回,就能叫你想一輩子兒。要不我先來陪你?”

秋正紅不耐煩了:“你還是看好你的門吧!”

窯姐也沒好氣地:“死要飯的,沒錢出來瞎問個啥!”

秋正紅回過頭走過來:“你叫啥名字?”

窯姐轉怒為喜:“你又想了?”

秋正紅道:“爺孃把你養大,你就知道在這髒地兒湊候畜牲?這地兒是畜牲乾的活,老天長眼,會天打五雷轟,趁老天爺沒翻臉,改良還來得及!”

窯姐生氣了:“這年頭,我不幹這事你給飯吃。”

秋正紅不再搭理,轉讓身走去。

謝少爺從裡面跑出,邊跑邊忿忿地嘮叨著:“東鎮的小娘們,嚇了我一跳,孃的再想讓我給你送錢,沒門!”

門口的窯姐一聽,以為在罵自已,生氣地罵上一句:“嫖兒,你咧咧個啥?”

謝少爺沒有理會就跑走了。

此時秋正紅要是晚走一步,他或許就能聽到這位少爺說的話,也就知道豆花在裡面,或許今兒就能把豆花救出。可他等不急,在這裡沒有問出個頭緒,他還要到別的地方找去。

秋正紅在縣城裡轉了一夜,也沒有探聽到什麼蛛絲馬跡。

第二天一早,秋正紅先是把唱攤擺在大街上一個縮裡的空場上,用布在後一擋,把琴絃往布前一擺,算是戲臺子。月明領陶野與薛龍在那裡彈唱起來。

在秋正紅看來,既然來到了城裡,就要把自已的捋戲唱給城裡人聽,讓他們也知道,這是土生土長的廣安腔,讓更多的人來聽來唱,讓捋戲腔慢慢傳唱開來。

正當他們唱著的時候,前來聽唱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了蘭一聲和田昆偷偷的身影,他們是跟蹤來學捋戲腔的。

寶三兒也低著頭小心地從遠處走來,站住腳向裡看了看,又縮頭走開。

又是一天過去,豆花坐在閨香樓仙兒房間床頭上,蓬鬆的頭髮,焦急地望著窗外。

牛子東進院來,杜亦娘迎上前悄悄說上幾句又指指小仙女的房間,牛子東摸出一張票子塞入杜亦娘手中後便向這邊走來。

這時的豆花先是驚慌,轉而暗喜,打量著房內,尋思片刻,忙將房內扯得一片凌亂,然後便裝模作樣坐在梳妝檯前梳理、化妝。

一個濃妝豔抹的窯姐面容取代了剛才秀色一身的豆花,無人再從這個模樣中認出她就是豆花。

牛子東進門,豆花嬌滴滴地恭敬施禮,牛子東一進門便仔細打量著豆花,一下被那誘人的豔麗模樣迷住了,二話沒說,上來就抱。

豆花故意躲閃起來:“少爺別急嘛,你看這兒多髒,玩著你也不開心啊。要是能把我帶出去玩,或者到你那兒,我會陪你玩個痛快。”

牛子東一聽這話又看看這裡面的確糟亂得一塌糊塗,便一口答應下來。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烈日似火,轉眼間一陣狂風襲來,接著便是烏雲翻滾,電閃雷鳴。

豆花挽著牛子東胳膊裝模作樣走到院中。

杜亦娘站在那裡攔住去路:“牛少爺開心吧!”

牛子東笑道:“你這裡太髒了,我得帶小仙女出去玩。”

杜亦娘板起臉:“玉春園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許閨女們出門的!”

“你孃的塊疤子不就是錢嗎!”牛子東從兜裡掏出一張票子扔在地上。

天空烏雲籠罩,豆花挽著牛子東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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