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王平,王子均,這傢伙可真有點傳奇色彩。小說裡頭,羅先生把他描繪成徐晃手下的副將,因為受徐晃猜疑,憤然轉投劉備,並最終闖出了赫赫威名。

歷史上的王平比起小說更加傳奇。起初,他叫何平,由於體內流淌著蠻夷賨人的血液,因此遭到漢人的排斥,父系家族甚至遺棄了他,後來被外族何家收養。

王平的外祖父在賨人中有很高的威望,這讓王平在賨人的部落中學到了不少本領。建安二十年時,巴西郡七姓夷王樸胡、賨邑侯杜濩等人看到西川內亂不止,加上劉禪那個便宜父親在西川搗亂,於是索性帶著賨人大部逃離,穿越漢中,投奔曹氏並被安排在洛陽居住。

恰好那時,王平被曹氏看中,任命為將領。然而建安二十四年,漢中大戰爆發,劉備的兒子劉禪之父劉備先是敗北後又反敗為勝,他的手下大將黃忠斬殺了漢中首將夏侯淵,迫使曹操親自領軍坐鎮前線。

戰鬥期間,曹軍吃了敗仗,王平趁機投降了劉備,並被任命為牙門將和裨將軍。但自此以後,他就沒了聲息,直至劉禪找到他,他在軍隊裡都沒再引起任何波瀾,就像馬超那樣被閒置起來。

這也不奇怪,首先別提他王平體內那半份賨人的血統,單是他至今還認不得幾個大字,連扁擔倒了都不知是個“一”字的水平,荊州的文人士大夫和益州的世族子弟自然瞧不起他。在這種背景下,他能有什麼出頭之日呢?

因此,霍弋接到劉禪的命令去尋他,只須核實身份,幾句話就把王平引薦給了太子劉禪。而王平這樣一個小小的裨將軍,在如今朝廷中根本無人看重。他失蹤或辭職,都沒人關心。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此人已歸順劉禪,並將展現出令所有人都為之驚歎的能力與才智。

“末將王平,拜見太子殿下!”

見到劉禪一行人的到來,王平內心的震撼無法掩飾。他與張苞麾下的親兵一同離開城池,在這一路跋山涉水中,他已經漸漸成為這些人的領頭羊。

他依靠自已幼年時對西川地理的瞭解,帶領這些人安然抵達此地,等待劉禪的到來。原本王平以為劉禪即便要來,也應該是偽裝出行,由張苞護衛陪同,沒想到劉禪竟然毫無遮掩地率領一支數千人的大軍前來。

當他們從山上翻下來時,眼前的景象讓王平大吃一驚。能在西川翻山越嶺不算稀奇,但這支熟悉西川地形的大軍卻並不多見……

劉禪微笑著走下馬車,親自幫王平起身,似乎並未顯露出對後者驚訝表情的在意,而是直接輕鬆地問起他近況,特別是那越嶲郡有何新動向。

“稟太子,我調查得知,目前南中三郡仍舊一片動盪不安,尤其是越嶲郡,由於兩年前郡守馬謖因病返回成都,至今未有新的郡守接任,郡內大小事務都由將軍焦璜負責處理。然而高定擊敗並佔領了焦璜,控制了越嶲郡。但郡內漢人和夷人混居,高定雖在夷人中有較高威望,但在漢人中卻不怎麼受待見。他的手下,大將冬渠部的李求率領越嶲郡諸多夷人部落的兵馬,大將劉胄則指揮本部兵馬,兩人是高定手下的權力最大的將領。此外,高定還第三次從夷人部落中發出徵召令,要求各部落再次提供族人和糧食,協助他穩固越嶲郡。”

正如劉禪和簡雍先前預料的那樣,越嶲郡在南中叛亂的三郡中是最簡單的一個。畢竟,高定行事穩健、果斷,一氣呵成地殺了焦璜,奪取越嶲郡,並佔領城池。隨後,他又利用自已身為越嶲夷人之王的身份,在越嶲郡佈下嚴密防守的同時展開了一系列佈局。

王平還將其他兩處的情況進行了彙報。益州郡依然如故,地廣人稀,自雍闓除掉了正昂和張裔之後,只剩下一個既是敵人又是朋友的孟獲與他共事。不過此刻雍闓已不在益州郡,他已經轉道前往永昌郡,也就是江東任命他為太守的那個永昌郡。而益州郡現在則是孟獲一家獨大,無人敢於違揹他的命令。

至於牂牁郡,名義上的太守是佔據牂牁郡的朱褒,但實際上,牂牁郡還有李恢帶領的南中大軍存在,雖然他們一直未曾表明立場,但也從未執行過朱褒下達的命令。

這就是當前南中三郡的局勢。劉禪與簡雍在路上討論了許多應對策略,最終制定出了行動計劃。一切準備就緒,人員集結完畢,他們便可以採取行動了。

劉禪並未立即下令讓大家直奔越嶲郡,儘管他現在已有三千精兵,且由大將嚴顏統率。但他明白,僅憑這三千兵力與越嶲郡的高定交鋒,無異於九死一生。於是,他們登上王平早已預備好的戰船,沿著水路進入越嶲郡。

越嶲郡境內多山川,這條水道能貫通全境,理論上應嚴密防守。然而,沿岸的城池住的大多是漢人,因為他們耕作離不開河水。相比之下,夷人更擅長狩獵和劫掠,雖然生活也需要水源,但他們並不願緊鄰水路和漢人居住。因此,在越嶲郡,夷人大部分生活在深山之中,與漢人互不干擾。

現在,劉禪帶領著總計三千五百兵馬,沿著水路慢慢進入了越嶲郡的地域,但他們並沒有踏入任何一個城鎮,而是在離第一個城鎮不遠處找了個適宜的地方登陸。

隨後,他們把所有的船隻就在原地鑿沉、掩埋,確保別人無法發現。這次的大軍行動,除了老將龐羲和簡雍以及他們身邊的親信留在外面,幾乎所有人都被劉禪帶走了。龐羲和簡雍兩人停留在了朱提郡,他們在那邊還有任務要完成;再加上接下來的長途跋涉,對於兩位老人來說並不適合,因此劉禪決定留下他們。

接下來的行程,只能由劉禪自已去走完。一行人在進入深山之後,僅留下了五天的口糧,並將其餘的所有輜重悉數隱藏起來,不攜帶任何額外的負擔,徑直深入到茂密的山林之中。

劉禪治理南中地區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對付越嶲郡的少數民族。而對付這些少數民族的第一步,則是要激起他們內部的動亂。高定作為越嶲郡的少數民族首領,並非意味著他是越嶲郡中最強大的存在,更不等於他在那裡有絕對的話語權。只是因為他的部落在越嶲郡眾多的少數民族部落中最為強大,唯有這樣,他麾下的部落勢力才能稱得上是越嶲郡裡最強大的一股力量。

然而,儘管他擁有最強的部落,但如果僅僅依賴於自已,他無法守護住整個越嶲郡。於是他藉助夷人之王的身份,使越嶲郡內的多個少數民族部落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但這種方式雖好,卻有一個漏洞:這些少數民族既不服從中央統治,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頭腦並不那麼聰明,沒有太多心機與算計,只要有恰當的方法,就能讓他們徹底與高定決裂!

“把所有代表你們身份的旗幟和物品全部藏起來,從這一刻起,你們不再屬於任何勢力,聽清楚了嗎?!”

劉禪冰冷的話語響徹在眾人耳邊,令眾多士兵默默地取下自已的標識、飾品以及任何能關聯他們身份的物品。

緊接著,劉禪率領這三千五百名士兵在這茫茫大山中消失了蹤影,徹底融入這片山林之中。

兩天以後,在越嶲郡的某個森林地帶,一處曾經充滿生機的少數民族村落已成為一片廢墟。就在半個時辰前,這裡還是一座熱鬧的部落。如今,廢墟之上灰燼遍佈,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而製造這一切慘狀的是一千多名正在擦拭武器、默不作聲地打掃戰場並搜刮有用物資的壯漢。

這些人身著樸素的麻布衣裳,面板粗糙黝黑,顯然常年飽受日曬雨淋,每個人都沉默寡言,彷彿失去了言語能力一般,沉默的氛圍甚至給人帶來幾分壓抑的感覺。

直到所有的事情處理完畢,才有一個人走出來,開口說了句話……

\"出發,下一個!\" 這句話說的是漢語,但語調顯得異常強硬。

隨後,那上千個消滅了這個默默無聞小部落的壯漢們再次消失不見,僅留下一片狼藉的現場。直到他們的背影徹底遠去,廢墟之中才費力地伸出一隻沾滿血跡的手,緊接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夷人從那一堆瓦礫中掙扎爬出,滿懷仇恨地凝視著那些離去的大軍的方向,最終他也消失在了另一個方向。

逃走的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剛才他就藏身於那片廢墟之中,僥倖躲過了一劫。當他看到自已族人的屍體時,心中的憤怒和仇恨油然而生。

此刻他不僅要逃離這個地方,更要復仇!

那些兇手並未留下任何線索表明他們是誰,來自何處,但這個孩子已經有了一個猜測。他雖不會講漢語,但卻能分辨出什麼才是漢語。剛才那些人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漢語,那口音是他所知的夷人在學習漢語後才會擁有的獨特口音。

口音很重,聽著非常彆扭,與外面那些城鎮中的漢人說話方式截然不同,只要稍加留意就能聽出來。

在這越嶲郡內,能聽懂漢語、講得出漢語的只有一個部落實現,那就是夷人之王所在的部落!

對於夷人之王高定為何如此行事,為何屠殺自已的部落,小孩並不清楚,但他決心一定要復仇。

在遠離此地的一個地方,有個中等規模的部落,這個部落的實力也不容小覷,它與他的小部落關係密切,長期以來一直保持著交往。他打算前往那裡,在那裡他會找到能夠幫助他復仇的人。

然而,當這個半大不小的男孩一瘸一拐地跑開並逃之夭夭後,他的身後悄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輕輕笑了笑。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越嶲郡可謂是烽火連天,無數的部落遭到不明來歷士兵的屠戮,清空了人口,無論是夷人男女老少,甚至是新生嬰兒,幾乎無一生還。

然而,這一切卻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主要原因有兩個:

首先,越嶲郡地域廣闊,人口稀疏,不亞於益州郡。各部落間都有自已獨立的地盤,除非必要,否則一般不會有人擅自闖入對方部落。

其次,所有被屠殺的部落皆是小型部落,規模極小,整個部落人數不多,他們平時都在艱苦求生。

所以在這樣的越嶲郡環境下,在這些微不足道的小部落身上發生此類事件,確實很難引起外界的注意。

此時此刻,在越嶲郡某夷人部落之外,夜幕下,一人二僕悄然來到部落大門前……

那個有點胖乎乎的傢伙估計就是主人了,現在已經昏過去了。旁邊那倆都是健碩的漢子,其中一個看上去還混有一些異族血統。

僕人走到部落外,不太熟練地用異族的語言朝部落裡大聲喊叫:“請問有人嗎?我家主人病倒了,能否給口水喝,讓我們歇息一下?”

他的聲音震耳欲聾,在這寧靜的夜晚,許多異族人都被吵醒,紛紛走出家門,看到這名漢子不停地向他們求助。

這時,走出來一位年長者,顯然是部落裡的族老。他走到這幾個陌生人面前,看著那兩位壯漢,又望向後面那個昏迷不醒的胖子。

壯漢解釋說:“我家主人前來越嶲郡遊覽,卻不慎染上了風寒,實在支撐不住了,懇請老人家幫幫忙,我們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

說著,壯漢迅速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鼓鼓囊囊的全是銅錢,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然而那位老者並未接過裝滿金錢的布袋,而是徑直走向昏迷的主人,摸摸他的身休和發紅的臉頰,感受了一下病情,隨後淡然地點點頭。

“確實病得不輕,快帶進來吧!”老者連看都沒看那壯漢一眼,也沒看他手裡的錢,直接讓他們把這位胖子抬進了部落內。

隨後,他們在老者的家中安置好病人,給他準備了熱水和各類乾燥的草料取暖。

等到老人離開後,這兩個壯漢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原來他們兩人是張苞和王平,其中那個講著蹩腳異族語的保鏢就是王平。他在賨人部落長大,雖然賨人和越嶲郡的異族有所不同,但彼此間仍有某些共同點,且身材相貌也有幾分相似。帶著王平同行很大程度上能讓他們更容易獲得信任。

至於那個痴肥的主人,沒錯,正是劉禪。而劉禪並非假裝生病,現在的確已不算冷了,但在這樣的氣候下,他卻整晚赤身裸體把自已凍了個夠嗆。

次日剛開始感到不適時,劉禪並沒有選擇治療,反而選擇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如此一來,他的身體自然頂不住了,開始持續高燒不止。再加之虛弱,便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他們挑選的這個部落大小適中,有一定實力,跟高定的部落沒任何關係,也不會主動招惹他們。最關鍵的是,這裡的人相對樸素善良。

這一點正是劉禪最為看重的,那些屠殺的小部落,根本不足以令高定元氣大傷;要想讓高定和他的眾多異族部下徹底鬧翻,還需要給他們下劑猛藥!

然而此刻,他們卻遇到了一些麻煩……

儘管這個部落規模不小,但其生活條件跟外界比起來真是差得遠。山上生活不易,就說這四處透風的住所吧,別說與劉禪太子府相比,就算跟稍微過得去點的人家都相去甚遠。

劉禪已經發起了高燒,身邊卻連一片藥草都沒有,更別提被褥了,只有乾草編織的草蓆和墊子,用來蓋的也都是一堆乾草。

此刻的劉禪已經有些神志模糊,嘴裡不斷嘟囔著讓張苞和王平兩人既聽不懂也聽不清楚的話語。二人焦急萬分,所能做的也只是在他身上多加蓋些乾草,並不斷地喂他熱水。

就這樣,在這樣的艱苦條件下,劉禪艱難地挺過了整整一天一夜。

這一日一夜,劉禪確實在二人的照料下逐漸恢復了一些力氣。雖沒得粥食滋養,但王平還是設法到林中捕獲了不少獵物,再用這些獵物與部落裡換來了些許糧食和柴火。靠著這點柴火帶來的溫暖以及稀粥,劉禪最終挺了過來。

當劉禪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兩位滿面欣喜的同伴——張苞和王平。這二人為了照看他,已連續兩天兩夜未曾閤眼。若非他們是練武之人,只怕早已撐不住了。

“太子殿下您終於醒了,可把我們嚇得夠嗆!”見到劉禪清醒過來,張苞立刻鬆了口氣,低聲問道:“太子殿下感覺哪裡還不舒服嗎?”

“放心吧,沒事。”劉禪張開口,有氣無力地說了這麼一句,盡力掙扎著從床上坐起,然後靠在王剛才給他墊好的乾草堆上,尋找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

“這段時間,真的給你們添麻煩了。”劉禪此言出自肺腑,雖然是出於計劃需要,但看著二人疲憊不堪的樣子,他心中不禁對他們充滿了感激之情。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您親自冒險,若是我們在您病弱之時都不能好好照顧您,那我們還有什麼用呢?

只是我們不明白,太子殿下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咳咳!”劉禪輕咳幾聲,向他們微笑了一下,接著解釋道:“高定是夷人的首領,他的父親、祖父也都是夷人的首領,高定一族歷代皆是夷人的王者!

這種威望,並非幾個小小的蠻夷部落刺客能動搖得了的,他們經年累月積累的威勢,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越嶲郡百姓的心中。

因此,要在越嶲郡扳倒他們,唯有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從根源上消除掉他們的這種觀念!”

劉禪說完後,張苞和王平都顯得一頭霧水。他們知道在劉禪昏睡之前曾給他們交待過,這段時間要趁著劉禪昏迷體弱,主動幫部落裡的人打獵、幹活以換取吃喝等所需物品。但他們並不明白,這樣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究竟如何能達到劉禪所期望的目標……

最關鍵是,他們倆現在聽了劉禪一堆話,卻仍然不明白,甚至比先前更加困惑了!

劉禪瞧著這兩個傻愣愣的人,不禁搖頭苦笑,隨後向他們丟擲了一個問題。

“你們可知道為什麼咱們中原大地上會出現這麼多朝代交替?從舜帝傳位給夏啟,到殷商取代夏朝,再到後來周武王討伐紂王,緊接著是春秋戰國時期,直到大秦統一六國,再有咱們大漢取而代之。

甚至到現在曹氏篡奪漢室,這麼多年裡,為什麼咱們中原大地總是在不斷地更換朝代呢?”

“那是因為……昏君……嗯……”

張苞不敢明說,畢竟“昏君”這個詞對劉禪和他的父親劉備都不夠尊重。

儘管張苞沒敢說出自已的答案,但劉禪卻直接揭曉了答案。

“那是因為中原人都開始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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