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某處後山幾個明顯時常有人來清理的幾個墳包前。

前後三排共七個墳包。

女飄還是那清秀模樣,她坐在中間一排最右邊的一個墳包旁,靠著無字墓碑面容哀傷。

“村裡人還給我建了衣冠墳。”

“後面那兩是大哥的孩子,出事那天他們原是不在家的。”

倆小姑娘特別懂事,五六歲起就幫著家裡做活,出事那天她們也早早的上了山去打草。

巧妮一直都還慶幸著,慶幸她們不在家正好避開了禍事。

可現在看著那倆小墳包,什麼慶幸全都成了諷刺。

“也好啊。”

至少他們一家子都在一塊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她不知為何遺留人間,沒能趕上和家人一塊。

祈寶兒看著她身上的怨氣越來越淡,又看了眼墳包堆,頗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不恨嗎?”

這話按說一個合格的靈脩者都不應該問,很容易會激起阿飄的怨氣。

可祈寶兒著實好奇,她也是藝高人膽大,完全不虛對方如果真怨氣加重會制不住。

女飄淡淡笑了,講真,她的笑很好看,柔美寧和,瞅著那笑顏,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不恨了,這一生本就過得也累,長著這張臉,小時候爹孃就總是在愁;我運氣好的碰到二哥,可也就是多了一家人為我兢兢戰戰著;終於,這張臉還是招來了禍事。”

女飄輕輕的撫摸著無字墓碑,身上的陰氣越來越淡,淡到瞧過去只淺淺的乳白一塊,已經看不出其容顏來。

“大師,這世道太難了,尤其是對我們這些女子,容顏普通才是萬幸,像我這般的,只會為家人遭來禍事。”

“我不恨,若非要恨的話,應該恨這個天,祂給了我這張臉,卻沒給我能保護它的能力,這張臉不該長在我這尋常百姓身上,只有富貴人家,有權有勢的,像大師您這樣的人,才有資格擁有,我們不配。”

“大師,謝謝你,您送我回來這趟可是虧了。”

隨著女飄最後的話音消失,女飄也徹底的消散於天地之間。

祈寶兒負手抬頭望天,一時間心裡著實是壓抑得慌。

女飄說的沒錯,這世道於女子並不公,尤其是像她這樣長相秀美卻無家世無實力來保護的人。

躲躲藏藏生活了半生,最終卻還是被親人所害。

為飄十載,見到的全是有權一勢之人能如何毫無顧忌的去傷害無權無勢的人。

巧妮心是善的,哪怕被殘害而成為了飄,哪怕為飄十載眼前發生的全是容易令飄積怨的事,她依舊保持本心沒真正去傷害過一個人。

可也正因為這份善,讓她對這世間再不報一絲希望,能投胎轉世又如何,還不是重新再走一遭今世的苦?!

也許別人會覺得她軟弱甚至是懦弱,但在女飄決定消散於這天地間時,祈寶兒知道她是真善。

因為女飄知道自己對這天地有了怨,可哪怕這世間給她的盡是傷害,她依舊還是不願傷害這世間的人,所以···

“我倒不虧,可你虧大發了。”

“轟~~”祈寶兒腦中立時響起道頗為暴躁的雷聲。

——這能怪祂嗎?地府安排投胎轉世的事兒原就不歸祂能管的好不好?

祈寶兒沒理祂,自嘲輕笑了聲,“我也是腦抽。”

見過這麼多飄的人,其中並不是沒有絕望而選擇靈魂消散的,竟會因為一個女飄而悲傷春秋起來。

-

九月初六,大吉,新帝登基。

這是於整個麒麟國人的大日子,整個京城的空氣中都凝著喜慶與莊嚴的因子。

一大早天還未亮,祈寶兒這些重臣就得陪著新帝先去祭祖,差不多折騰到六時,轉道金鑾殿,新帝接受百官朝拜。

然後是新帝以皇帝之身的第一天上朝。

港真,這個朝上得是祈寶兒至今覺得最為無趣的一次。

一件正事沒講,全是哪哪出了奇景代表著新帝這皇帝位是多麼多麼受老天眷顧的意思。

總之可以用六個字來概括——拍馬屁,使勁拍。

不過別說,最近還真出了個稱得上是祥瑞的奇景,與那誰家母豬生了十八個崽不知要祥多少。

就是沒人敢將這事兒放在朝堂上就是。

祝三小姐在半月前生辰,在其生辰那天,竟是有無數的鳥兒從京外飛來,在祝府上方盤旋了幾圈後又盡數散去。

這可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看到,而是滿京城有眼睛的人全看到了。

所以,現在京中對祝三小姐是真鳳的傳言那叫一個多,畢竟百鳥朝鳳景都出來了,這可不是上蒼預示嘛。

退朝時,有一段時間都是孤零零著走的祝尚書,現在身邊可以說是人滿為患,裡三層外三層的,整一個香勃勃。

鄭相不知何時走到祈寶兒身邊,撇了眼祝尚書那邊,無聲的嗤笑了聲,“祝家百鳥朝鳳之事,不知祈尚書如何看?”

祈寶兒翻了個白眼,“我用眼睛看。”

鄭相:“……”

這丫頭可真是一點都不討喜,他這都是為了誰啊!!

要不是丫頭對他們鄭家有恩,他才不管這些呢,以為他嫌著?

想到這,鄭相心中便是一陣的怨念。

先帝在時,他雖為相國,可先帝對鄭家頗有忌憚,他這個相國也就是個名頭好聽,手頭的實權其實並沒多少,還不如六部的各個尚書呢。

別人可能會對此不滿,可鄭相正相反,他挺樂和。

地位高,月俸高,卻事兒不多,還責任少,這好事兒,世間還上哪能找去?

雖說他與新帝私有往來,私下關係不錯,可他一直覺得,新帝成帝之後,應也是會像先帝般對鄭家忌憚,他依舊能過曾經那神仙般的日子。

可哪知道君宸淵那小子就是個見不得人好的混蛋,什麼狗屁的他要準備登基大典的事,竟然甩手把一大堆的事兒全扔他這兒來了。

要不是怕自己娘們嘰嘰的會被人笑話,鄭相好想照照鏡子,看看他在短短不到倆月的時間時,是否已經老了二十。

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鬱悶,與討人厭的君宸淵相比,鄭相再瞅旁邊嬌嬌俏俏的小丫頭,頓時覺得她是哪哪都好。

“你就沒懷疑過那所謂的百鳥朝鳳之景?”

怎麼感覺,祝家是在威逼著皇上要將祝三小姐弄進宮,還是尊貴的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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