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02

十一月的清晨，寒風瑟瑟。

趙今雨在上海長大，第一感受到來自於十一月的惡意，直呼神奇，可惜現在還沒有積雪不能玩，穿著單衣只覺得凍。欺負完小孩子，腦袋瓜覺得舒服多了，出於好奇她環視了一週所處的環境。

原來她那屋不是最破的，整個大院一眼望去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低矮的幾間房子連成一片，都是黃泥壘成的，看著不太結實，趙今雨懷疑雪稍微大一點就能壓垮，妥妥的危房！

窮，真是太窮了，語文水平表達不出來的貧瘠。

“身體剛好，站著幹啥，快來廚房暖和暖和。”楊紅豆懷裡抱著一堆線頭，還有幾隻未成形的鞋墊，“天氣開始冷了咯。”

說著自顧自往一處走，趙今雨跟了進去，北方冬天都是燒炕的冷就冷唄，就聽到楊紅豆接著說，“幸好今年冬天來的遲，咱娘說不燒炕也能熬。”

廚房確實比外面溫度高一點，灶臺下有零星的火光，應是早上做早飯留下來的，熱量的來源微弱，趙今雨很自然的從旁邊撿起幹樹枝往裡扔。

小火苗飛速躥了起來！

楊紅豆忽然激動，膝蓋上的東西滾落一地，“住手！”緊張地東張西望，然後緩緩舒一口氣，“要是娘看到你浪費柴火，你就死定了。”

楊紅豆說得極其認真，趙今雨被嚇得一愣。

她記憶裡的畫面斷斷續續，儘管如此也能從中提取出兩三件同檔次的事件。

有一次趙小雨下工的時候，粘了一顆玉米粒回來，沒注意隨手拍掉，被後面的林母看個正著，那天晚上她碗裡糧食比平時少了一口，本就沒多少的晚飯更顯淒涼。

最深刻的不是這個，那天上工趙小雨拉肚子，去了最靠近打穀場的李大爺家解決，不知道怎麼的被林母知道了，硬拉著人去討說法。

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勝利生產大隊家家戶戶都建了旱廁，那可是個好個東西，不僅能給自家自留地施肥，缺公分的時候還能換給大隊，乃是一項頂好的收入。

此後林母每次看到李大爺都要罵兩句。

被楊紅豆譴責的眼神看著，趙今雨訕笑，“嫂子不要說出去....”

沒有地方去，趙今雨乖乖待在廚房，想著等楊紅豆做飯的時候蹭點。

趙大小姐想起以前看過的變形記，她就是裡面待改造的主角，一會兒說上‘真香’的老梗就更貼題了。

然而等呀等的，她一動也不動。

趙今雨深深吸一口氣，說道：“嫂子，你也知道的我剛剛大病初癒，肚子.....餓得快....要不....”

要不趕緊......不等等，秋收結束，進入冬天之後林家一天只有兩頓了，沒有午飯一說！

如果柴火的是悲傷，那麼不能吃午飯就是驚悚！趙今雨顫抖著腿退出了廚房，不行，趙家大小姐可以摔死，也可以自殺，但不能餓死，關乎面子問題寸步不讓。

不能坐以待斃，回到自己屋裡，她開始躺下，慢慢調整呼吸，靜靜調動腦子中的記憶，十五分鐘、半小時過去，關於能進肚子的東西屁都沒有。

“咕嚕嚕.....”趙今雨肚子叫個不停，上輩子作為趙家千金的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來不及感到羞恥，比剛才更大的飢餓聲又傳出來。

林母和女兒林秀秀一起往家裡走，面上都帶著幾分笑意，其中一人手裡拎著條魚，“想不到真的碰上好運兒了。”

“什麼好運氣，娘，魚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呀，是大牛爹給四嫂的謝禮，你可不能私底下換錢了。”林秀秀嘟嘴辯駁道，而後喜滋滋的提著魚放到眼前細看，“真大！得有三斤吧！”

“肉給四嫂做魚丸，魚骨頭熬湯補補，四嫂真是偉大，要換做是我肯定不敢跳下去救人.....”

“依老孃看，林秀秀你心裡根本沒有你親孃，全都是你那好嫂嫂，哼！真不知道趙小雨給你們兩兄妹吃了什麼迷魂藥，一個個把人當天仙看。”林母打斷林秀秀說話，無他，因為林秀秀已經把趙小雨的光榮事蹟講了不下十遍。

哪天林母吩咐趙小雨到河邊洗衣服，回來的時候全身溼透，一進門就倒下還發起了高燒，可把她嚇壞了，問不出話來只得喊赤腳大夫。

花了整整三毛錢的藥錢，才終於把人穩住，後來林母只以為趙小雨是洗衣服的時候掉下去，忘了問原因。

直到今天，大牛爹給林母送來一條大魚。

冬天林母也不閒著，帶著林秀秀到河邊撿柴，正好遇上剛從河邊出來的大牛爹，當著十多個人的面，大牛爹哭了，撕心裂肺那種。

“謝謝，謝謝，我家大牛要是遲一點上岸......就....就....嗚嗚嗚....謝謝光明他媳婦救了我家大牛，我家的命根子呀，要是沒了....沒了我也不活了.....”大牛爹哭聲震天地。

斷斷續續，連說帶比劃，加上現場觀眾的提示，林母還原了真相。趙小雨不是洗衣服掉河裡，是因為下河英勇救人。

大牛爹不僅付了一塊錢醫藥費，還給了一條魚。

要知道一塊錢對於窮人家來說已是不菲的金額，而冬天魚更是難得，朝著大牛爹滿身的青紫，應是很早就到河邊捉，都凍紫了。

林母當然樂呵呵的接過。

林父林母一共有六個孩子，四兒兩女，楊紅豆是大兒子林建國的妻子，二女兒林芳芳已經出嫁，老三老四分別是林解放和林光明，林秀秀是最小的。

現在勤快的男丁都去了參加開荒，家裡只剩下女人和孩子。林母想把魚留著齊人的時候吃，快要到家的時候，故意拉下臉，“我也不是不給趙小雨吃，只是想等等。”

“魚新鮮才好吃！”林秀秀不肯，兩人吵了起來。

趙今雨餓得四躥，恍惚聽到有人說吃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娘，小妹，你們回來啦！哎呀，好大的魚！”

魚之大，一鍋燉得完。Q彈彈的魚蛋，白花花的湯汁....已經有畫面出來，所有的矜持在這一刻，都先放一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