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初調查他這一點,姜漸早有準備。

不光是謝初,就算韓維明查他的身世,也不會有太大的收穫。

他見過自已的出生證明,小時候學校收集資料,他帶到學校交給老師。

方方正正綠色的封皮,內頁上父親母親的名字,出生地點,證件號,官方而又正式。

右下角紅色的印章蓋得工工整整。

如若不是莫光玲親口承認,他簡直要懷疑無意中聽到的那個電話是他母親的信口胡謅。

他問過莫光玲,為什麼他會有一本那麼真的出生證明,他的母親那時正在擇菜,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只是含糊地說,“有個親戚幫忙弄的。”

他並不知道家裡哪個親戚有如此神通廣大的本事。

他想繼續追問,卻聽得他母親說,“親生的好啊,比領養的說出去好聽。到時候學校讓你交出生證,你拿一本領養證過去,同學都要笑話你。”

那時候他剛上高中,卻有了很強烈的自我意識。

他在心中糾正莫光玲的話——親生和領養,在這方面我都沒有決定權,為什麼需要在意別人是否笑話我?

可有些話終究是沒法說出口的。那之後,他不再詢問莫光玲這方面的事情,因為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結果。

他轉而在行動上尋求答案。

他把目標鎖定在了莫光玲床底下的那隻積了灰的大箱子。

一天晚上江市下雪,莫光玲帶著姜修去同學家的院子裡打雪仗,姜漸藉口複習功課沒有去。

母親和弟弟出門後,他戴上夏天吃小龍蝦沒用完的一次性手套,鄭重其事地蹲在地上,從床下拖出那隻箱子。

本來戴上手套的行為是多此一舉,沒有人會去追查他的指紋。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那時他年輕,還不叫“姜淡”,他想當然地認為,做重要事情的時候,是需要一些儀式感的。

箱子上的灰很厚,但有些部分稍淺一點,應該是上次莫光玲去取那本《朝花夕拾》時,手部留下的痕跡。

姜漸就著那些痕跡,輕輕地掰搭扣,先小心試了幾下,打不開,他又加大力氣,還是不行。

他俯下身,仔細觀察那個破破爛爛的箱子。

鏽跡斑斑的箱子邊緣,用鐵絲穿過孔洞纏繞上幾圈,懸掛著一把密碼鎖。

應該是後期人為新增上去的。

鎖比較新,沒有生鏽的痕跡,同古老的物件放在一塊,顯得有些突兀。

姜漸略一沉吟,輕輕轉動圓形環繞的數字,輸入他的生日。

他知道自已的速度需要快一些,因為母親和弟弟可能提前回來。可卻控制不住地緩慢進行著手裡的動作,像是某種古老的儀式。

四位密碼撥動完,沒有聽見“咔噠”的聲音。他不死心,轉而就去擰上方的圓形鎖釦,仍是絲毫不動。

他在地上坐了十秒鐘,重新把數字撥動到“1103”,鎖開了。

那是姜修的生日。

箱子雖大,裡面裝著的物什卻並不多。

一本《朝花夕拾》安靜地待在一堆泛黃的紙上,孤孤單單。

姜漸拿開書,發現下面那堆黃黃舊舊的紙並不是普通的紙。

那些是莫光玲收集的剪報。

從報紙上剪下,然後工工整整貼到充滿顆粒感的印著單位抬頭的信紙上。

姜漸拿起它們,年代的腐朽氣味撲鼻而來,嗆得他連打幾個噴嚏。

一張一張看過去,這些報紙都有些年頭了。

從他出生那一年開始,到他父親去世的那年戛然而止。

所有報紙的內容,都是同一個人。

企業家韓維明。

有時是好的報道,有時是負面訊息。

姜漸在某一年的剪報角落裡,發現了一個陌生女人。

那一年原馳航空成立,韓維明帶著那個女人,站在一架飛機旁合影。

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似乎非常堅信這家公司將會有光明的未來。

姜漸用指腹輕輕地摩挲女人笑著的面部,在那一瞬間,他確信自已聽見了雪落的聲音。

他想起那張書裡夾著的紙條。

“媽媽,”他對黑白照片裡的女人說,“你說你有難處,但究竟是什麼樣的難處,會讓你做出拋棄親生兒子這樣的事情來?”

“我想不出,媽媽。”

“是我做的。”他聽見謝初說。

“你要不要謝謝我。”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謝謝你。”姜漸說。

“你打算怎麼謝我?”

謝初站起身,踱步到電視旁邊的展示櫃前,細細往裡看。

那個從地面拔地而起直達天花板的透明櫃子是姜漸專門找人定製的。

裡面裝著上次專門從江市帶回的獎牌和獎盃。

有些獎盃體積比較大,他只得打包寄了過來。

姜漸在人前從不炫耀自已的這些成就,這個展示櫃當初打造,也是為了放置他的各種大大小小的手辦。

可後來,姜漸改變了主意。

這些金色的物品都是他以往人生中的一些勳章。

他的人生是一座高山,他的親生父母把他從山頂踢了下來。

他藉由這些金牌和獎盃,給自已生生壘了一座不規整的階梯,試圖爬上去。

他要把它們放在醒目的地方,時刻提醒自已——看啊,我自已爬上來了呢。

這只是部分目的。

幾個月前的那天,他坐在江市自已兒時的床上細細擦拭金牌的那天,想的其實是另一件事——

也許,那個人有一天會來他家裡,會看到這些金色的物體。

韓值一直待在山頂。

韓值沒有金牌和獎盃。

可是他有。

姜漸也從沙發上站起,站到謝初身後,問他:“你說呢?”

謝初還在觀察那些物件,他看得很仔細,許久才說,“怎麼都是金牌啊。你沒有拿過第二名第三名麼?”

答非所問。

“拿過,”姜漸靠在旁邊的牆上,雙手放進兜裡,不在意地說,“送人了。”

“為什麼?”謝初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睛,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有興趣,“為什麼送人了?”

“沒什麼,喜歡金色而已。”

這是實話。

只是不是單純地喜歡金色,是喜歡金色代表的第一名。

如果第一名頒發的是綠牌,那他的展示櫃便是青青草原了。

謝初走近兩步,姜漸以為他要靠過來,但謝初在離姜漸還有一步遠的位置停住了。

謝初說:“那麼大方送別人獎牌。可以送我一個嗎?

“就當我幫你辦事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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