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漸伸出手，輕而快地和他握了下手。
宋巡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年紀，穿著一件白色T恤和運動褲，很是休閒，但寬鬆的衣服下，卻能隱約看出堅持健身的肌肉線條。
果然是隨便聊聊，真夠隨便的。姜漸想著，喝了一口咖啡。
似乎冰塊放得有點多，他的牙齒被冰了一下，有些痠痛。
可聊的內容卻一點也不隨便。
姜漸大部分的時間還是扮演的傾聽者的角色，不多一會兒，他已經大致捋清了宋巡未宣之於口的隱含條件。
“總體來說，我這邊能給的投資是相當可觀的，葉總和姜總可以考慮下。”宋巡雙手手指交叉，看著姜漸說道。
“所以說，”姜漸輕輕摩挲那杯冰咖啡上白色的杯套，笑著望著宋巡，“伴隨著金額的可觀，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系列限制條件。比如——必須在多少天內在多少個城市裡開出多少家門店。”
“宋總，”他慢慢斂起笑容，眼神中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來，“諸如此類的條件，必然是會被寫入條款內的吧。”
宋巡微微眯了眯眼，他的眼睛形狀狹長，這個動作讓他顯出幾分生意人的精明來。
“姜總果然敏銳，”宋巡笑笑。
“叫我姜漸就好，”姜漸打斷他，“其實都能理解，畢竟合作的目的就是雙贏。宋總的想法我們收到了。後面可能還需要內部探討下再告訴您決定。”
姜漸說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夜幕降臨，他的拿鐵已經喝完了，此刻口中還留有咖啡的餘味。他不著痕跡地朝門外十幾米的地方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
那輛紫色跑車還停留在原地，像一棵生根發芽的樹。
“好的，姜先生。”宋巡似乎有起身的意思，姜漸等待著他主動離場，不知為何，他今晚一直有些興致懨懨，可宋巡重新又端起喝了很久的咖啡，把最後一口喝掉，對姜漸說：“剛才一直談公事，最後一點時間，能否允許我說一下私人的事情。”
“第一次見姜先生後，一直念念不忘。後來又從葉總那瞭解了一些，發現姜先生不光相貌出眾，還多才多藝。冒昧問一下，姜先生是否有興趣同我共進晚餐。”
姜漸沉默地聽他說完，心中想要找一棵樹把葉野吊起來打一頓的心情達到了頂點。
他斟酌著詞語，沒有回答。
這時宋巡轉頭看一眼門外的車，又收回視線盯著姜漸，眼神意味不明。宋巡說：
“不過，我宋巡一貫的做事風格是——想要的東西，敢於提出來，就有信心拿到。
“即使姜先生有心儀的人，只要你自已主觀意願不拒絕，我可以當他不存在。
“並且——相信有一天我可以取而代之。所以——”宋巡輕輕搖晃著只剩冰塊的塑膠杯，冰塊撞擊的聲音沉悶，“姜先生可以給機會和我共進晚餐嗎？不一定是今晚，任何時候都可以的。”
“謝謝，”這次姜漸沒有沉默很久，他很快地回答，“不過，我有男朋友了。”
在他看不到的位置，從洗手間出來的葉野聽見這句話，剎住衝刺的腳步，躲到吧檯的咖啡機後，噴出來一口水。
“明白，那我就告辭了。”宋巡倒也不多糾纏，站起身準備離開。
姜漸和葉野送他到門口，他頓了頓腳步，轉過身對姜漸說，“不過姜先生放心，我可以做到公私分明，你對我共用晚餐的拒絕……不會影響到我們合作的細節。”
姜漸點點頭，幫他拉開玻璃門，同他道別。
“老大，”三秒鐘後，葉野憋不住似的立馬開腔，“我必須得問清楚，我特麼憋了一晚上了。”
“嗯。快放。我還有事。”姜漸懶得往裡走，就站在門邊看著他。
“你……你是不是喜歡上謝初了？”葉野開門見山。
“不是。下一個問題。”
“那……他是不是喜歡你？”
“不是。還有想說的嗎，沒有的話我要問你了。”姜漸歪頭，對著張牙舞爪的葉野道。
“不對，不對……”葉野搖著頭，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不喜歡你，為啥三番五次幫你，還在這裡等你等了兩個小時！一個大集團的總裁真有這麼閒嗎，我不相信。”
“連我都沒他看起來閒！”可能是覺得剛才的論據不充分，葉野又拿親身經歷來做比較。
“那是你。”姜漸用拳頭輕輕捶了下葉野的肩膀，又幽幽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啊，可能就拿我當個替身吧。”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放空到很遠的地方，但他迅速收回，再看葉野時，已換上幾分呼之欲出的憤怒，“你——跟宋巡瞎說我什麼了？老實交代。”
葉野被他這麼一嗆，把心裡一直琢磨著的不對勁的地方拋到九霄雲外，趕忙急著撇清自已，“哎我真沒有，他看上去對你很感興趣，我看他那樣，想著把你說得高大上一點有助於吸引他投資啊，所以從大學開始把你的光輝事蹟全部講了一遍。”
姜漸：“……”
“不是，其實我也沒有誇張啊，都是陳述的事實而已，要怪……就怪老大你實在太優秀了，要是我，光全國冠軍一項都夠吹一輩子了……”
葉野還在滔滔不絕，姜漸已經拉開門走了出去。
“你去哪啊？”葉野衝他喊。
“去演戲。”姜漸說。
“演戲。演的什麼戲？”
“替身。”姜漸頭也不回，向著那輛快要長進土裡的紫色跑車走過去。
門外，葉野摸著他那不算太大的腦瓜子，想了半天，也沒消化完今天晚上的資訊。
“我還是覺得不對，替身的話……會花這麼多時間嗎？”
他從小見到自已的父母在商場中摸爬滾打，深知對於一個成功的商人來說，時間都是和金錢等量掛鉤的。
他覺得自已腦袋開竅了，發現了些姜漸沒有發現的事實。
問出那個問題後，他覺得很興奮。
可回答他的只有風而已。
“在觀察力這一點上，我終於比姜漸厲害點了。”葉野滿意地想著，走回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