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勝，又不勝
3月2日凌晨一點，喊殺聲、槍炮聲充斥著整座瀏河鎮，一晚上與日軍不間斷的拼殺，此時獨立團1營已經傷亡過半，張法乾也帶著警衛連（一個排九十餘人）頂上去了，除了傳令兵老張時不時衝進旅部彙報進度外，旅部就只剩陳少棠和幾個通訊班的人。
此時羅店方向的日軍與從嘉定出發的張遠南的兩個連正好撞上，隨後被趕上來的宋希濂部一起殲滅了這股敵軍，現在兩隊人馬正匯合向瀏河方向趕來。
而第88師也已經越過羅店朝瀏河方向趕來。
與此同時，太倉方向也出現了日軍，目前正在猛攻太倉蔣漢槎率領的稅警三團兩個連，唯一的好訊息是，一直找不到的陳建德部出現在了太倉。
原因是他們在打完七丫口並焚燬了物資後，就被日軍飛機給盯上了，一路尾隨轟炸，不少弟兄被炸死炸傷，陳建德無奈，只能躲進樹林走小路，一路東躲西藏後出來後，結果發現到了太倉，這讓陳少棠哭笑不得，太倉現在是穩固下來了，瀏河鎮卻已岌岌可危。
戰鬥來到了關鍵時刻，到底是哪方先撐不住。
凌晨3點，日軍再次捲土重來，興許是知道後方羅店方向的中國軍隊正急速趕來，這一次日軍接近三千人同時壓上來，欲要一次性殲滅這股中國軍隊。
陳少棠聽見前線傳來的槍炮聲，知道這一戰是最後一戰了，守得住，日軍被圍殲，守不住，他們前功盡棄。
他拿起桌上的三八式步槍，帶上旅部唯一剩下的幾十名後勤人員，這其中有伙伕班、有救治傷員的擔架隊、有通訊班、還有兩名警衛人員。
這是最後的人了。
給每個人分發完武器，隨即趕赴戰場。
經過一夜的戰鬥，此時前線人人都已經快到極限了，周常青此時在前線已接過指揮權，因為該營營長在幾分鐘前犧牲了，他和幾名戰士也被日軍衝殺逼到了牆角。
周常青把槍探出去胡亂開了一槍，隨後就迎來一連串子彈擊打在牆皮，脆弱的牆皮被子彈崩碎，散落成無數碎石打在他臉上。
日軍這波衝的太猛了，不要命的打法一瞬間就把防線撕開了口子，一百多名國軍被穿插圍困在各自房子裡。周常青絕望地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他們隨即眼神一狠，幾人端起槍朝兩邊殺出去，就在這時，圍困他們的日軍突然被來自側面的子彈掀開天靈蓋，回去見天皇了。
陳少棠從路口出現，見到是周常青，他欣喜道“常青，沒想到你還活著。”
周常青拍掉身上灰塵，笑道“你這叫什麼話，我還沒娶老婆呢，捨不得死。”
陳少棠贊同道“這話有道理，那你打一輩子光棍吧，說不定子彈能一直避著你走。”
周常青朝他肩膀打了一拳，兩人隨即相視而笑。
此時天邊已經有些微光，兩人各自帶領人員往不同的方向而去，現在聚在一起已經沒有意義了，大部隊已經被打散，再想聚起來太難了，日軍實質上已經佔領了這座城鎮，他們能做的，只是在這裡活下去，讓日軍無法完全佔領這座鎮子，也就無法安心撤退。
凌晨5點，瀏河鎮此時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槍炮聲只是偶爾會在鎮子裡響起。而鎮子偏僻的一處茅草屋內，陳少棠帶領僅剩的二十餘人潛伏在這裡，此地離碼頭不遠，如果日軍登陸，會從這附近經過，他要做的就是等大部隊打來時阻止日軍撤退，如果大部隊沒來，那就先苟著這條命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半個小時前通訊班僅剩的兩名戰士和一部電臺收到電報，張學帶領的兩千多稅警三團的人已經秘密抵達瀏河鎮外圍。
87師宋希濂部、88師半數以及張遠南的兩個連也已到達瀏河前線。
太倉方面的日軍此時已經退去，沿瀏河北岸退到了瀏河鎮，此時蔣漢槎正銜尾追擊。
可以說，日軍第11師團這會才算真正被包圍了，但現在時間已經不等人了，天很快放亮，日軍飛機很快就會出現在瀏河鎮上空。
是時候發起總攻了，只有和日軍纏在一起，他們的艦炮才無法發揮作用！
3月2日凌晨五點30分，位於三個方向的五支部隊不約而同選擇了這個時間發起全線進攻，日軍此時已不到八千人，且作戰一天，缺少重武器，彈藥經過幾輪進攻已經捉襟見肘，可以說，這是這支日軍最虛弱的時候。
趁他病，必須得要他的命！
戰鬥首先在瀏河北岸打響，銜尾追擊的蔣漢槎帶著僅剩的三百餘人率先衝向日軍臨時構建的簡易陣地，河對岸的88師則趁此機會，全師渡河！
隨後北邊一直潛伏的張學率領的稅警三團7營8營兩千餘人也參與進來，這支連續趕路將近80里路的部隊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氣，此時得到命令，兩千人真如同猛虎下山般，仿若泥石流以不可阻擋之勢湧向日軍陣地。
到處都在打仗，瀏河鎮四面八方都是槍炮聲傳來，陳少棠知道，總攻發起了。
隨著時間流逝，漸漸天邊出現了一縷光，天亮了！
日軍飛機開始出動，不過，早有準備的中國空軍也在同一時間起飛了二十四架飛機迎戰。
地面，嘶聲鼎沸的喊殺聲不絕於耳。
天空，沉默的較量無聲的進行。
直到大地歸於平靜。
3月2日上午10點，蔣光鼐的指揮部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軍委會侍從室第一處主任兼侍衛長錢大鈞，與此同時還帶來了他萬般不願的命令。
停戰!
就在兩個小時前，日本駐華公使重光葵在南京拜訪了蔣介石，隨後，緊急外交談判開始，經過一小時談判後，重光葵在徵得日本首相犬養毅的同意下，做了讓步。
《淞滬停戰協定》內容為：
第一條，中國及日本當局，既經下令停戰，茲雙方協定，自中華民國二十一年三月三日起，確定停戰。雙方軍隊盡其力之所及，在上海周圍，停止一切及各種敵對行為。關於停戰情形，遇有疑問發生時，由與會友邦代表查明之。
第二條，日本軍隊，在本協定所涉及區域內全體解除武裝，由中國軍隊看管送往上海公共租界區域移交戰俘。
第三條，日本軍隊撤退至公共租界暨虹口方面之越界築路區，一如中華民國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事變之前。
第四條，為證明雙方之撤退起見，設立共同委員會，列入與會友邦代代為委員。該委員會並協助佈置撤退之日本軍隊與接管之中國軍隊移交事宜，以便日本軍隊撤退時，中國軍隊立即接管。
這便是協定的全部內容，訊息傳到前線正在戰鬥的部隊時，宋希濂氣的一把將作戰圖撕了個粉碎，嘴上直罵“這他娘打的什麼鬼戰！”
只要再有幾個小時這支日本精銳第11師團的主力就得被全殲在這，到時候將是什麼樣的舉國同慶，為什麼南京方面要在這時候下達停戰命令，宋希濂想不通，前線無數正在衝鋒又被緊急喊停的戰士想不通。
但躲在茅草屋的陳少棠卻想通了，這就是歷史書上的南京政府具有的妥協性，他們本質上就是各個殖民帝國在中國的代言人，這一次相比日本人拉上了不少國家一起展開的談判，日本人犧牲一些在華利益給英美法等國，英美法等國再承諾南京政府以往一些難以達成的條件，再加上日軍即將登陸的第14師團。
加上蔣介石此時還沒想和日本人全面開戰。
於是，勝又不勝的協定就此簽訂了，這份協議和前世最大不同便是在滬日軍全部放下武器交給國軍，然後退回租界，再由租界遣送回國，然後中國軍隊可以在上海駐軍，沒有像歷史上一樣，上海淪為“不設防城市”。
至少也算完成一項預期目標了，本就對南京政府不抱希望的陳少棠此時心裡的某種想法更加堅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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