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你出來吧。”

長安公主找了處地方坐,看宋清辭咬著牙從叢中鑽出。

那本沾了塵土的玄青服飾更加雪上加霜,草葉嵌在髮間,一副狼狽樣,長安公主忍不住捂嘴咯咯直笑。

“堂堂太子,怎會如此狼狽?”

宋清辭嗤一聲道:“你故意的?”

長安公主假裝糊塗:“什麼故意的?”

“讓她見我,又害我鑽進草叢裡。”

長安公主抬手,裝作用袖子擦淚,掩面哭泣。

“你怎能這樣想你的皇姐?”

宋清辭早已習慣她這副胡攪蠻纏樣,默不作聲,不多時,長安公主自己好了。

神色自若,從袖中掏了宮宴上順的糕點,放在嘴裡咬了一口。

“就是故意的。怎麼樣,你們說清楚沒有?”

宋清辭挑眉:“說清楚什麼?”

長安公主嘴裡含著東西,說話含糊,思想可不含糊。

那雙狐狸眼一眯,帶著幾分威脅。

“你還未和她坦白你是太子一事?”

宋清辭不答。

長安公主越發驚異,三兩口吞了那糕點,起身道:“你倒還真瞞得住……你打算瞞到什麼時候?你那嬌蠻的未婚妻可已經恨上吟雪,今日就出手了。”

宋清辭眉心一跳,身上猝然攏了一層寒氣。

“今日?”

長安公主不作聲,只是望他,算做預設。

“她打著我的名號到處做毀我名譽的事,這婚約可是她自己求來的,我從未答應。”

“那又如何,她今後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長安公主回想陳如煙宮宴上那義正嚴辭的模樣,不禁調笑。

“你最好能瞞一輩子。”

宋清辭收了渾身戾氣,知道自己不能被她吊著情緒走。

“我今日過來,可不是來找你說這些事的。”

長安公主倦懶地打了個哈欠,眼睫一垂:“何事?說吧。”

“我聽聞皇后在找一虎符,你可否知道?”

“虎符?”

長安公主一怔。

“是。”

月色驀地靜了,她眼盯著地上小蟲爬行,直到沒入叢內消失不見才恍然回神,抬眸時已零零碎碎染了愁意。

“你還記得母后嗎?”

宋清辭愣神。

“我們母后,在你還未出生前,就是有名的武將。”

“此事我知。”

“她還不是皇后前,手上有一支軍隊,不聽皇上調令,只聽將軍調遣。而那用作憑證的虎符,也是一分為二,一半在母后手裡,另一半卻不在父皇手裡。”

“那在誰手裡?”

長安公主望月,悵然道:“沈吟雪母親手裡。”

雲霧散開,皎潔月光落了宋清辭肩頭,絲絲涼意鑽進肺腑。

“這便是陳氏如此針對他們二人的原因。若是他們手上握有連皇帝都控制不了的兵權,她又如何取得權勢?”

“如今那虎符呢?”

長安公主垂眸,聲音輕飄,散進風裡落入耳畔:“自他們二人去世後,那兩塊虎符也不知下落。”

宋清辭很快察覺到了事情關鍵:“事情已過去如此之遠,為何現在才開始大張旗鼓地尋找?”

“大概是……有虎符重見天日了吧。”

氣氛凝滯,兩人心中已隱隱有了答案,卻誰都不肯先說出口。

“為何現在才告知於我,我不問,你還要瞞著我多久?”

長安公主抬眸望他。

她比他早出生幾年,也更早知事。

她意欲以皇姐身份保護他,可身為皇室子女,總是言不由衷。

宋清辭一時氣急:“我知你扶我為太子是想讓我做你擋箭牌,雖未明言,可我清清楚楚,也甘願接受。即便如此,你也不願將全部真相都告知於我嗎?難道讓我糊里糊塗替你擋災才算我的真正使命?”

“不會。”

這模模糊糊一句,也不知是在回答前話還是後話。

“我知你我都想盡早為母后復仇,可陳氏根深柢固,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對付的。”

“這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嗎?”

長安公主愣怔。

宋清辭未能從沉默裡得知答案,估摸著東宮那邊就要派人來查,再拖下去就不是禁足一月的事了,只好向她作揖。

“時候不早了,臣弟先行告退。”

“您請再說一遍。”

沈吟雪大睜著眼,仍是不肯置信,眼望著趙叔將剛才那番話又複述一遍。

“有人彈劾,說我貪汙腐敗,特讓我歸家,停職調查。”

朝野誰不知綿安侯兩面清風,這是被人針對了。

她才在宮宴上露面,就發生了這種事,針對的是誰不言而喻。

趙叔見她心事重重,反安慰道:“不必擔憂,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查不到什麼的。”

話雖如此,可趙叔已被彈劾,保不準那人是有備而來,有理也說不清。

沈吟雪垂眸,準備要跪,被趙叔慌忙扶起。

“你這是做什麼?”

“想來我真不該到趙叔這來,還在宮宴上出風頭,不然趙叔怎會落到這步田地?”

“這又與你何干?”

趙夫人眼裡滿是心疼,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就失去父母,無依無靠又總受委屈,實在令人潸然淚下。

“你趙叔早就招人妒忌,官場之上各人針鋒相對,你又何必責怪自己?”

“若不是收了我做養女,趙叔也不至於受到這彈劾,趙叔,我……”

“景軒,你和吟雪年紀相仿,先扶她回房休息吧。”

趙夫人出聲打斷,在場人皆一怔,一直站在場外陪沈吟雪落淚的趙景軒終於跑來,扶著沈吟雪。

“沈姐姐,這是大人們的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可是……”

“父親一生受到多少彈劾,只不過這次嚴重了些,又有何妨?”

沈吟雪愣怔,望向趙景軒憂心忡忡雙眸。

“你不怪我嗎?”

少年頂著眼底淚爽朗一笑,紅透了的眼眶平添幾分破碎之意,俊俏五官勾人。

“怎麼會?沈姐姐願意來我家,那是我家榮幸,是……”

沈吟雪垂眸,是不願再聽。

“今日之事錯全然在我,我該當……”

趙景軒見她不聽,急了,正想開口勸她,卻聽門外馬車轆轆,有人遞了急信來。

一聽是丞相給沈吟雪的信,趙叔故作鎮靜,在官吏注視下將信遞於她。

慌亂無措待她將信讀完,官吏點頭走後,才著急問:“丞相何意?”

沈吟雪細細將紙折了,塞進袖口,勉強一笑:“無礙,只是趙叔的事,有解了。”

確是有解了,陳如煙借丞相之手,告知她。若是她願意明日到丞相府上跪上半日,她就叫人撤銷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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