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嬿婉沒指望過只用一局就扳倒中宮皇后,不過是想鬆鬆她手上的線罷了。

只是沒想到君心難測,即便是多年的相伴,也抵不過對皇權的小小挑戰。

身為皇帝,他的訊息被毫無遺漏地傳給了別人?

即便這個別人是他的母親,是他的妻子,也不行。

連累江與彬丟了職,如懿不知所措地跪在永壽宮內。

只想以此逼得皇上收回成命,可事情早已超出預料。

半炷香過去,殿內竟沒有半點動靜。

“皇上,若是在別處也就罷了,皇后娘娘跪在永壽宮裡,實在是讓臣妾如坐針氈啊。”

“她自已要跪,還能怪得上你麼?”

怎麼怪不上?

鹿是先帝養的,酒是皇上喝的,這事不還是怪在了她頭上?

皇帝厭惡前朝與後宮勾連,所以再選的皇后,一要出身高貴,二要家族在前朝無高官要職。

沒想到,前朝染不上,倒是直接舞到他跟前來了。

如懿勸酒事小,日日打聽妄圖掌控皇權事大,此事皇上不會輕輕揭過。

那位偏又是個屬驢的,別的不知道,倒是一頂一的倔。

先是當面頂撞皇帝,又自顧跪著讓皇帝下不來臺……

嬿婉輕嘆一聲,就這?

進宮前,也沒人說後宮這麼好混啊……

早知道如此,她當初還花銀子去鍾粹宮做什麼?

“皇后娘娘是主,這樣跪在外面,臣妾實在坐立難安。

皇上飲了酒,且先在殿裡歇下,醒了以後,臣妾再進來侍奉。”

弘曆未說話,只雙眼微閉,當是預設了這法子。

嬿婉見狀,嫋嫋娜娜地來到殿外,朝著如懿躬身一禮,謙順地跪在了一旁。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也配與皇后娘娘跪在一起?”

只瞥了她一眼,嬿婉就知這是個沒魂的偶人。

換句話說,她的所有言行,都不過是如懿內心的外放罷了。

不想與這樣的偶人多費口舌,她作祟心起,淺笑著念道: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你怎麼知道!?”

如懿像是突然回了神,如臨大敵似的轉頭質問。

“皇上與皇后娘娘帝后情深,只是每每回想過往,也只提了這麼一句。

臣妾愚鈍,自然也就記下了。”

情絲亦是線,如懿妄想做皇上唯一的真愛,真正的妻子,也該好好在他身上佈線才是。

就靠這麼出《牆頭馬上》,都不需旁人出手。

日子長了,風一吹,也就散了。

不知是因為衛嬿婉的話,還是自已跪得太久了。

如懿只覺得自已一陣恍惚,頭暈目眩間,就快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對了,還有子嗣。

嫡子繼承大統,一直是皇上內心最深處的期盼。

富察皇后生了兩子都接連夭折,只要她能順利誕下嫡子……

心下雀躍之際,兩眼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看著這位皇后娘娘連懷孕的時機都能掌控……

嬿婉心中,終於有了答案。

如懿已然是這天下,除太后以外最尊貴的女人,又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操縱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苦苦針對自已這麼個小人物?

連皇上身上的佈線都如此粗陋,自已卻承擔了這裡所有人的惡意。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恨,她怕。

自已,會是最終奪走她一切的那個人。

可她沒想到的是,縱是千般欺辱,萬般打壓,自已還是一步一步走到了皇上身邊。

翊坤宮內,弘曆看著悠悠轉醒的如懿,也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多麼完美的臺階,多麼完美的擋箭牌。

皇后犯了如此大忌,偏偏在此時有了身孕,叫他懲也不是,罰也不是。

“如懿,你遇喜了,難怪近日思緒不佳,是朕對你的關心不夠。”

如懿似是不信,只掙扎著起身,看著一屋子的下人尋道:

“江與彬……”

弘曆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覆在她身上的手,原本壓下的怒氣又升了起來。

簡直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前些日子被人說與大師有私情的事才過去不久,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如今天子親口告訴她有了身孕,第一反應竟是向外男求證 ?

說淺了,這是質疑天子的金口玉言。

說深了……

“江與彬受了杖刑,想必要修養好些時日。

朕的身子讓他調了那麼久,也沒見好轉,想來醫術也沒到神乎其神的地步。

太醫院能人眾多,皇后腹中的龍胎金貴,也該聽聽百家言才是。”

如懿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弘曆起身傳旨道:

“皇后有孕,不宜過於操勞,後宮諸事交由純貴妃打理。”

“皇上,純貴妃尚有皇子要教養,海蘭協助嬪妾已久,不如臣妾懷孕期間,就讓她來代行中宮之責吧?”

弘曆極在乎顏面,偏偏如懿又三番五次地頂撞他,悖逆他。

以往不知為何不願追究,如今卻是半點都不能忍。

“是朕疏忽了,讓炩妃協助純貴妃料理後宮之事吧,正好讓她多學學規矩。”

本是天大的喜事,如懿看著皇上轉身離開的背影,怎麼都笑不出來。

她有身孕了啊,為何還是沒辦法左右皇上的心意?

以前,皇上最聽她的話了。

旁人勸不通的事,她三言兩語就可以改變皇上的心意。

如今,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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