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后

往事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甄嬛是前朝後宮的最後贏家，先帝賜下的“熹”字，正映著她現下的光景。

可看看如今的後宮，怕是饞嘴的淳兒妹妹來了，都能有一席之地吧？

封后大典在即，她也該好好敲打宜修的那位好侄女。

“明日天一亮，行過禮，你就該叫哀家皇額娘了吧？”

看著如懿微微一笑卻不搭話的樣子，甄嬛就沒由來的心煩。

“哀家最不中意你做皇帝的皇后，但最終，還是你走到了這個位置。”

如今的後宮裡，簡直是一個能看的都沒有。

沒心機沒手段，也沒有一個能抓住皇帝的心。

如懿有幾斤幾兩，甄嬛最清楚不過。

不說她的姑母烏拉那拉氏宜修，就連曹琴默和陵容，也遠遠不如。

純妃和嘉嬪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折在她手裡，實在是太不中用了。

倒是聽說有個沒有母族和子嗣傍身的丫頭，從奴婢扶搖直上到了嬪位。

“臣妾有今日，全都仰賴太后。”

“哀家可不敢受你這個仰賴，當年與你說過的，要你好好思量，不要學你姑母那樣，作繭自縛。”

皇后的位置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要將皇帝推出去雨露均霑，要硬著頭皮直言進諫……

你整日將什麼年少情分掛在嘴邊，做了皇后，可就做不得這上不得檯面的兒女情長姿態了。

“臣妾記得，當年臣妾對太后說過，對後位並無心思。”

“是啊，那你怎麼就要繼位為後了呢？”

“臣妾還是敢說，臣妾從未妄求過皇后之位。”

我沒爭沒搶，是我的少年郎鍾情於我，硬要將這後位塞與我，你又可奈我何？

甄嬛鬥了半輩子，從華妃到宜修，甚至是先帝，無論哪個都值得她拼盡全力，小心對付。

看著如懿這都快溢位來的得意勁兒，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麼。

“太后，臣妾想問您，先帝在您面前，掉過眼淚嗎？”

甄嬛微微停住了手中點菸的動作，有些愣住了。

先帝不僅在哀家面前掉過淚，還在哀家面前斷過氣。

自已偷摸著得意就算了，還舞到她跟前來了？

雖說一代不如一代是常事，可傻成這樣的也能當皇后，她著實要為皇帝捏一把汗。

“永璜過世的時候，皇上在臣妾面前強忍著眼淚，他說他不敢面對永璜的過世。

皇上說，他歡喜皇子的長成，也害怕皇子的長成。

他說他在萬人之上，卻也在無人之巔，孤零零的，沒人陪伴。

那個時候，臣妾只想對皇上說，有我在，你放心。”

哼，都說後宮之內最忌喜形於色，瞧她這副蠢心思全寫臉上的樣子……

等自已百年以後，到了地下再碰上宜修，可要好好問問她，可後悔當初替這位侄女喝了那杯毒酒。

“臣妾真正在意的，只有皇上的情分。

他說他既是皇上，也是人夫。

他希望陪在他身邊的，是皇后，也是妻子。

臣妾心中所向，並非後位，而是皇上地妻子。”

真是可笑，男人的話尚且不可信，更何況是皇帝？

瞧瞧那些後宮內的輸家，哪個不是把情字看的比生還重要？

此刻再看如懿，甄嬛甚至覺得她傻得可愛。

“哀家本以為，你比你姑母精進。

你說這話，卻也不比她強到哪裡去。

皇帝是天子，身在萬人之上，無人之巔，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真正成為一個女人的夫君。

即便是皇后，也只是他們身邊的臣子、奴才。”

話已至此，甄嬛已不知怎樣才能繼續點破，只希望她能聰慧些，不要將生命白白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幻想中。

“太后，難道您從來就沒想過，要當先帝的正妻嗎？”

像是一份真心餵了狗，甄嬛費了這麼多口舌，換來的竟是這麼句滿是挑釁的反問。

怎麼，如今你即將成為正妻，開始看不上哀家這個尚是妾室的太后了？

“哀家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後位，更沒有執念於君心。

因為君心，從來就是這世上，最難揣摩、最難把握的東西。

也是，最不可信賴的東西。”

今日，甄嬛算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什麼叫話不投機，什麼叫對牛彈琴。

既浪費了口舌，也叫不醒裝睡之人。

且看這往後的後宮，又會掀起什麼樣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