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齊頌的聲音像有蠱惑力一般，陸渺下意識點了點頭。
等他反應過來，自已已經被他推到圍爐桌前坐好，面前是一副擺好的動物棋，手邊還有杯溫熱的蜂蜜水。
“我不會呀。”陸渺有些侷促地望著他，又擔心自已掃興。
自已好像就是這麼一個枯燥的人，整天除了幹活就是幹活，活得很無趣。
沈齊頌捏了捏他的手，鼓勵道：“沒事，就是玩玩，輸了也沒什麼懲罰。”
陸渺心跳有些加速，卻沒有將手挪開，乖巧地讓對方牽著，小心翼翼地翻開了第一張棋。
沈齊頌知道他不會，可農家夜裡也沒個什麼消遣，不玩棋也找不到什麼旁的娛樂方式了。
抬眼見他一副認真又謹慎地模樣，羽睫撲朔著投映在臉上像兩隻小蝴蝶，沈齊頌忍不住又湊近了些。
陸渺一抬頭就對上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下午的事他還歷歷在目，只覺得掌心發燙想抽回來，卻又被沈齊頌牽得更緊。
“到你了。”陸渺小聲提醒他。
沈齊頌隨意翻開一張，視線又落在了他的臉上，見對方臉紅得像燙熟的蝦似的，沈齊頌逗了一會決定放過他，老老實實又坐了回去，說起自已的計劃。
“渺哥兒，我想在院子裡打口井，這樣以後用水就不用去河邊挑了。”
陸渺聽見這話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如今他手裡攢了二十多兩，打口井十兩銀子是要的，自已手裡的錢足夠，便點了點頭。
想了想又提議道：“要不等年後再打吧，不然做一半過年了擺在那裡也不好看。”
“我也是這麼想的，再買兩頭豬仔，或者買兩隻羊，你的腿不是冬天就容易疼麼，喝羊奶正好補鈣。”
陸渺沒想到沈齊頌連他腿疼都能注意到，有些詫異，心裡卻甜絲絲的。
這年頭羊價比豬價還貴上許多，一是城裡的貴人喜食羊肉，二來羊長得慢，不像豬似的，年初抱回一隻豬崽兒，年底就能長個一兩百斤方便賣錢。
因此村裡養羊的人家不多，不過也有。聽說一隻就要四五兩銀子，兩隻又是一大筆錢。
陸渺盤算著手裡的錢，夠是夠的，可還想著過年多置辦點年貨。以前自已一個人怎麼過都無所謂，可如今有了沈齊頌，他就想盡量操辦得豐盛點，讓他過個好年。
可對方提出買羊也是為了自已，陸渺哪好意思拒絕他的好意，猶豫了下還是點頭道：“成吧，那就買。”
沈齊頌聽出他話裡的勉強，猜測是擔心羊不好照料。
當即又道：“你別擔心，咱不是還僱了宋大叔麼，不忙的時候可以讓他幫忙放羊。哦對了，還得砌個羊圈，得修結實點兒，以後常年累月地用，不能馬虎了……”
陸渺聽得心下打鼓，倒是忘了宋大叔工錢的事，給他定下的六百文月錢是自已和沈齊頌一起商議的，一年又得七八兩銀子。
再加上修羊圈，少說又得幾兩。
如此下去，手裡的錢怕是要不夠花了。
陸渺為難地看了眼沈齊頌，試探道：“要不，羊還是不買了吧？”
“為什麼？”
陸渺窘迫道：“錢……好像不太夠。”
“怎麼會呢，五十多兩銀子還不夠啊？”
沈齊頌正想掰扯手指頭給他算，就見陸渺好像才反應過來，直搖頭道：“這修井買羊都是為了我，怎麼好讓你付錢。”
沈齊頌不免有些好笑：“想什麼呢，你這傻哥兒，錢既然給到你手裡，你花就是了，做什麼一直分你的我的。”
沈齊頌早從平哥兒那個大漏勺嘴裡得知了陸渺為自已的那些付出，聽見他當時為了救自已出去，甚至想把所有的錢都給出去，心裡是既酸澀又感動。
他沒談過戀愛，不怎麼會說情話，只會傻愣愣地把最重要的東西送給喜歡的人。
沒想到遇到一個比他還傻的陸渺，以為錢放他那就只是幫他保管，堅決不動對方一文錢，有分寸感得不像話。
想到這，沈齊頌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對方的頭髮，故意道：“從前還說我見外，這會倒是把我當外人了。”
“不是……”
陸渺喉頭已經有些哽咽了，心裡說不出的酸楚。
農人掙分錢不容易，多少人為了幾兩銀子爭得頭破血流，連親戚都做不成了，唐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齊頌遭了那麼大的罪才終於從他們手裡討回來的銀子，一轉眼居然全給了他。
陸渺覺得自已哪裡配得上這麼大的好處，他不過是個從小到大遭人嫌棄的殘廢，不值得沈齊頌對他這麼好。
想著，他喉頭有些哽咽，大顆大顆的淚順著眼角滑落。
沈齊頌沒想到對方竟然反應這麼大，頓時有些手忙腳亂，攬著人肩膀哄小孩一樣地拍了拍。
不知過了多久，陸渺才終於止住了哭，反應過來自已竟然靠在沈齊頌的懷裡，登時又不好意思起來。
沈齊頌知道這哥兒面皮薄，也沒戳破，佯作沒看到他通紅的耳根，起身去了灶房。
陸渺這才鬆了口氣暗暗嫌棄自已，情緒上來就什麼都忘了，不曉得被他發現了沒有，懊惱地抿了抿唇。
殊不知沈齊頌能透過窗戶看到他的一舉一動，心道小木匠真可愛，害羞的樣子更可愛。
-
再出來時，沈齊頌提了一桶兌好的熱水在他面前放下。
陸渺不明所以地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沈齊頌衝他笑笑：“你腿疼泡泡腳能促進血液迴圈，試試看？”
說完蹲下去想幫他脫鞋。
陸渺有些窘迫，卻連把腳挪開都沒辦法做到，只好搖頭道：“不要了吧，我……”
沈齊頌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便改口道：“行，那你自已來。”
說完站到一邊，又提醒道：“天兒冷，水涼得快。”
陸渺嘴唇緊抿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已是不想讓心上人看到他那病態又畸形的雙腿。
好半天才小聲道：“你要不還是轉過去吧。”
“怎麼了？”
陸渺漲紅了一張臉，艱難道：“我的腿……很難看。”
沈齊頌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已的唐突，趕緊道歉。
他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到這法子興許能緩解他的腿疼，便拿來試試，沒成想好心辦壞事兒鬧得陸渺這麼難堪。
聽見這話更是無比心疼，沈齊頌趕緊轉過身去。
陸渺依舊緊張，匆忙地褪去鞋襪，將腳放進水裡之後便掩耳盜鈴地低著頭，好似這樣沈齊頌就看不到了。
沈齊頌聽見身後的動靜，溫聲問他好了沒，沒聽到對方的回答，沈齊頌猶豫著轉過身，便見陸渺將自已縮成了一團，可憐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