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幻夢（上）

一陣勁風以阿波尼亞與墨兮為中心，向四周猛力吹拂開。不遠處的愛莉希雅一手抬起抵禦狂風，一手護著身旁的格蕾修。粉色的長髮隨風舞動，她向風眼處望去，只見暈倒在地的墨兮和緊閉雙眼盤坐在地上的阿波尼亞。

“動靜這麼大，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愛莉希雅輕聲自言自語道。低頭看了一眼被風吹得暈暈乎乎的格蕾修，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腦袋。

與尋常給他人施加【戒律】不同，面對墨兮這樣特殊的存在，阿波尼亞更主要的工作是確認他的內心對這個文明是否存有敵意。當然，在這一過程中，阿波尼亞也無可避免地會接觸到墨兮內心的一些過去的記憶。

大概是墨兮沒有特意設防的緣故，阿波尼亞的精神力滲透地很順利，墨兮靈魂中的各種資訊正在她的眼前流過。阿波尼亞細細感知篩選著與這個世界相關的資訊並加以解讀，不多時便了解完了墨兮的想法。

阿波尼亞的精神體微微鬆了口氣，至少現在，她沒有發現墨兮對這個世界抱有什麼敵意。於是她便凝聚精神，準備從墨兮的意識海中脫離出來。

此時，異變突生。

阿波尼亞猛然發現，自已的精神像是被水草纏住一般，沉浸在墨兮的意識中挪動不了半分。她微微吃驚，開始飛快盤算著如何在不傷害墨兮的神識的情況下安然脫身。雖說在自已能力的保護下，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如果不快點找到逃離的方法，在雙方都不受到傷害的情況下分離的機率只會越來越小。

阿波尼亞凝聚著力量，發現眼前似乎閃著什麼亮光。她分神探查了一番，確認那是一組穩定的憶質資料。沒有多想，她便選擇直接進入那枚“憶泡”之中。

黑，一陣無邊的黑暗。

阿波尼亞彷彿被剝離了五感。在接觸那段記憶體後，她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無垠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睜開眼睛一般，阿波尼亞的視線中慢慢有了光亮。阿波尼亞觀察四周，發現自已躺在一個病床上。藉著房間裡的燈光，她看見了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與凱文長相極其相似的男人。

那人轉過頭，與阿波尼亞視線相對。

“醒了？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白髮男子開口問道，聲音冷峻。

阿波尼亞張張嘴，卻發現自已發不出任何聲音。但就在她感官上自已存在的地方，傳出了墨兮那熟悉的聲音：“身體倒是沒事——我睡了多久。”

阿波尼亞瞭然，知道現在她是在以墨兮的第一視角觀察他曾經的記憶。

白髮男子淡淡道：“三天。”

墨兮深吸一口氣，發力把自已撐起來，靠在床頭上：“那個......怪物，怎麼樣了？”

白髮男子深深地看了墨兮一眼：“死了——被你殺死的。”

沉默。

片刻後，墨兮開口問道，聲音顫抖：“我還剩多少時間？”

白髮男子嘆了口氣，斟酌著語言：“那把刀你也接觸過了，應該也懂那種感覺。它會以使用者的身體為中繼站，將環境中游離的能量灌入使用者的體內提純後供給自身消耗。就以你那天斬出的最後一刀來看，透過你身體中的能量已經是一個非常恐怖的量級了。這個過程難免會帶給你的身體一些改變......”

墨兮無奈打斷道：“我有心理準備。直接告訴我結果吧。”

“你的身體被那把刀有意進行了改造，現在你對那種能量的抗性遠遠超出常人——相應的，根據博士們的計算，如果你能醒來，就說明你已經能夠以最小的身體損耗來駕馭那種能量，使用那把刀的副作用也無限減小。但是對於你還剩下多少壽命——抱歉，我們不能得出一個具體的數字。而你的身體改造是好是壞......我們也無從知曉。”

墨兮呆住了。在他拔出那把刀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已還能繼續活下去。

“現在外界都把你稱頌成了拯救人類於水火之中的英雄，但是我很好奇，在你不顧自已生命危險拔出那把刀的時候，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白髮男子看向墨兮的眼神愈發幽邃深遠。

墨兮再次沉默。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道：“在那場災難的中心，我親眼目睹了人類被屠戮，被撕碎的慘狀；親耳聽到了悲愴的慘叫與怒號。上一刻還在談笑風生的人們在下一瞬間就陰陽兩隔，而我正好有拯救他們的能力，代價不過是我一人的生命——這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不是嗎？”

白髮男子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打量著墨兮。片刻後，他開口：“這次是正式的邀請——我誠摯地希望你能加入我們，用你的力量來守護人類，擊退那些可憎的侵略者。你的力量目前是這顆星球上獨一無二的，現在，唯有你能夠帶給我們下一場勝利。”

說著，他拿出了那把名為【真】的詔刀，將它橫在自已身前，遞給墨兮。

墨兮看看白髮男子，又看看那把刀，抬手接過。

“我加入你們。”

記憶戛然而止，阿波尼亞的眼前再次遁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