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已是掌燈之時。

夜筠霆邁入王府大門後,便直奔‘玉書樓’而去。

‘玉書樓’內燈火微明,窗紙虛映一踱步之人的剪影,好似猶豫不絕的模樣。忽然間,虛影定身,影象漸漸剪短,不免讓人為之擔憂。

向樓內看去,原來只是虛驚一場——夜筠霆正坐在書案前,勾勒著一幅絕美的肖像畫。

一個時辰後。

提起剛剛繪成的佳作,唇間這才揚起片絲笑意。

將畫放回案上用心細表,猶如對待‘新生嬰’一般耐心。隨後,舉起卷軸找處顯眼的牆面掛了上去。

目光凝在畫中人身上,久久不捨移開。

仔細尋覓。

畫中好似少些?

回身再取案上毛筆,飄墨於尖端,揮筆紙間‘白’處,四行清詩躍然紙間,方才滿意,點頭收筆。

……

月色皎潔,透過窗紙,印上牆壁。

隱隱看去,正是夜筠霆安放那幅畫的地方。

畫中寫意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緋色羅裙飄逸,面遮輕紗羞澀,指間琴,案上畫,簇於碧桃翠綠下。

而那專注的眼眸所透出的神韻,尤如晨露般晶瑩、星光般閃耀,怎不讓人為她而痴迷?

不知何時,月的光柱積聚一點,所映照的,便是夜筠霆後填之詩處:

婉娩輕紗遮美顏,

林下嬌女畫中仙。

庵山一面魂隨去,

只待重逢緣自來。

與此同時,在誰的睡房中,又會演義出怎樣的‘相思盛景’——

夜筠霆輾轉難眠已近天明。

晨曉雞叫一聲過後,夜筠霆便孤身獨行在集市已解心中煩躁。卻不想,晨霧迷茫,集上人聲叫賣少的可憐,無心耽擱,心想:‘還是府中好。’

回身變要離去,卻不曾想……就在這個時候。

突聞馬兒受驚的嘶叫聲,劃破寧靜,傳入夜筠霆耳中。夜筠霆轉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仍然一片濛濛霧白,無法探明狀況,只覺聲音漸漸臨近——除馬蹄發出的響聲外,還夾雜著車輪摩擦地面之聲,以及由遠處傳來的雜亂人語。

情急之下,夜筠霆閉合雙眼,以耳代目,適時輕身躍起,夾上快速賓士的馬身,收緊馬肚拉緊韁繩,手向後用勁撕拽:“籲。”

又奔出半里路,馬兒才緩緩停下,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溫順品性。

夜筠霆側身一躍下馬,韁繩仍然緊握在他的掌心中。而後,尋聲引馬調頭,牽動馬車返回來時方向。與迎面而來找尋馬車的家丁相遇。

“謝謝公子救下我家小姐,還請公子留下姓名,待他日尋得機會,再登門感謝。”男丁之中走出一丫頭身影,便是元帥夫人的貼身丫頭玉婕兒。

擱著霧氣夜筠霆依稀看見,丫頭此時的面色近乎青紫,神色渙散、氣喘連連,一臉驚慌、擔憂的模樣。

“不必多禮,還是快去看看你家小姐吧。如此‘顛簸’想必受了驚嚇。”將韁繩交到趕馬人手中。

相救只是湊巧,夜筠霆並無意願留下自已姓名。隨即言談過後,便準備離開。

“公子?謝公子搭救之恩。”見霧中人不想將姓名留下,定是有難言的理由。婕丫頭見此狀況,也不好追問下去。恩謝後,轉身進入馬車中,細語關切急問著車中人的狀況,“奴婢疏忽,請小姐治罪。小姐的身體?”

“無礙。”一聲虛弱從簾內傳出,夜筠霆覺得帳蔓內的聲音極為熟悉,頃刻止步轉身。

“小姐的臉色?婕兒這就送小姐回府請大夫瞧瞧。”注視著那張慘白如紙的面孔,婕丫頭心中頓生出慌亂與焦躁,嚇得哭出聲來。

“不可以,咳…咳……不想爹孃為我擔憂。婕兒別哭,我確實無事。等下到了別院,安頓好一切後,休息一陣便會好起來的。”轎中人,言談中摻雜著重重的咳聲,言語溫婉,對丫頭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是,小姐。”婕丫頭留守馬車內,掀開簾子,探出頭道,“小姐受了驚嚇,必須儘快趕到別院調養,不能在此處再耽擱。”

指令一出,馬車便再次動了起來,逐漸消散入霧中。

夜筠霆向馬車離開的方向望著,感覺簾內的聲音‘似曾相識’。但人已遠去,沒辦法再確認,只好匆匆離開集市,返回王府中。

* * * * * *

晌午時分,霧已散去。

夜筠霆獨自在庭內練功,府上丫頭熙熙攘攘的在他身邊經過,邊走邊談論著。

“今兒我出去辦貨,聽說了一件新奇事?”‘青衣’丫頭手提果盒步行至中廳時,在過廊中與管事丫頭端木蕊(就是那日與嚴子曦交手的扶桑女子)巧遇,端木蕊便隨其同行,相談甚歡。

“府外又出了什麼新鮮事?快說來聽聽。”女子的好奇甚是恐怖。有時,有很多事情不問個明白,便吃睡不好,活象個呆子。

“今兒清晨,不是下了很濃的霧嘛。”‘青衣’貼耳細道,像是怕聲高驚擾到他人。

“這個我知道。”端木蕊思來想去,難道事由霧起。該是怎樣的展況?不覺更為好奇起來。

“安國元帥家的長女嚴綾珞小姐,今早遷往元帥府城南別居‘雪湖小築’修養。卯時出發,開始時一切安好,但路經市集時,馬突然失了性,狂奔亂闖起來,馬伕也被甩下了馬車,獨留小姐在車上。”

說到這,‘青衣’的聲音停了下來,粉唇貼近端木蕊的耳,聲音收小,除端木蕊外無人可以聽清。

“這麼兇險,後來怎麼樣了?”端木蕊睜大眼睛,驚叫大聲道,當即‘青衣’的掌心捂上了端木蕊張的超大的口,左右觀望無人,方才安心,繼續講起來。

“馬在市集上東闖西碰的跑出三里多,就在萬分危機的時候,馬車就要闖上石牌坊時。突然,一青年才俊從濃霧中躥出,騎上馬身……就這樣,元帥家的小姐逃過一劫。”‘青衣’的聲音出現了很大的波動,由低處升起,沒有半點兒預兆,突然間低聲變成高音。

“死丫頭,又要嚇我。” 端木蕊假裝害怕,將手按在胸前叨唸著,“元帥會不會招那青年為婿啊?”

“霧很大,不知長相,不留姓名,又不知他家住何處,能找到才奇怪呢。”八卦的惋惜著,閉眼幻想著那翩翩公子的長相,‘青衣’抿嘴笑出了聲音。

……

“你們在談心、說秘密嗎?”

夜筠霆突然的出現,兩丫頭嚇了一跳。

慌亂下‘青衣’手中的籃子掉落到地上,散落四處。

“這東西,好像……”盯住‘青衣’丫頭略帶紅潤的面頰,驚慌的神情。

夜筠霆淡然一笑。

“奴婢知錯,請王爺恕罪。”終於回過神,那‘青衣’丫頭低身扶正果籃,將地上散落的果子拾起,胡亂的擺放進籃子中。

“你先下去做事吧。”端木蕊見狀便也蹲了下去,幫忙拾果,收拾好後,將果籃交回‘青衣’手上,便差她離開了,這才緩解了這小小下人的尷尬。

“奴婢告退。”‘青衣’會意,輕道一聲後,便一溜煙的消失於廊間。

* * * * * *

“我嚇到她了?”夜筠霆無奈的笑著,“我只是想告訴她,籃子裡的水果,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

“是‘王爺’這顯貴的身份嚇到了她,這不能怪王爺。”端木蕊自然的走到夜筠霆身邊,在他們之間根本看不出‘拘束’。

“你倒是從沒怕過,可能是我太縱著你吧。”看著身邊的她,溫和寵溺的笑,顯現在夜筠霆的臉上,“整日與我大小難分,明顯就是在欺負我嗎。”

“王爺是奴婢的大師兄,奴婢一直當王爺是最親的人。”端木蕊伸伸舌頭,俏皮的撒著嬌,“難道王爺還要和奴婢擺架子不成。”

隨手摺下身後園中的一朵菊,擺弄著,視線並沒有停在筠霆臉上半刻。

是害羞,還是——

“你這丫頭還真是‘本性難改’。”夜筠霆搖頭,口中沒有半點兒責備。

對她,他疼愛有加。

這種疼惜,是因為她是他唯一的師妹。

“王爺知道就好。”端木蕊站起身,輕拍裙襬,“奴婢要去做事了。”

“等等,蕊兒。”夜筠霆抬手拉住端木蕊的袖口,叫住她。同時,從他的目光中,可以找尋到,一點閃爍的光芒。

說到頭,王爺也只是個普通凡人,而他對事的‘好奇’,並不亞於他人。

“王爺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奴婢做的?”

“平日獨處,談天都是以‘師兄’相稱,今兒是轉了性?怎麼一口一個‘王爺’的叫,聽著好不習慣。什麼原因?該不會是我得罪到你?”看著眼前這丫頭,擺出一臉複雜的表情,夜筠霆心裡頓時沒了底氣。

“‘王爺’剛兒說奴婢‘沒大沒小’‘沒裡沒外’的,奴婢隨即就‘長臉’,改了口,省得‘王爺’再挑三揀四的數落奴婢的不是。”女子翻臉比翻書還快,端木蕊明顯挑釁的語氣,確實令夜筠霆琢磨不透。

“我可沒說那麼多,你這丫頭無事亂填詞,該打。”夜筠霆抬手,假意‘出招’。

卻不想,端木蕊當了‘真’。

“好啊,那就比劃一下。”

風吹過,掠過端木蕊的發,她的笑很淺,手垂放在身體兩側,指尖動,劃出一個美麗的畫符。

瞬間,小小的火苗在夜筠霆身後燃起。

隨後,在火苗尚未燃烈前,便被一股小小的泉湧澆滅。

“又想毀我家的院子不成。”夜筠霆不知從何處掏出的水囊,挑釁的在端木蕊眼前晃動。

看來,他早有準備。這樣的事情,在夜筠霆的王府中,應該時常發生吧?

“就知道會這樣。好了,我又輸了,‘王爺’有什麼事?快問吧。”

“我要知道你們剛才談的到底是什麼事?”

“王爺行動自由,無人管制。前行直走,出了大門,街上自各問問便知,何必來問奴婢這小丫頭。”話罷,端木蕊扮出鬼臉。眨眼的功夫,便在夜筠霆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最終,筠霆還是沒從端木蕊口中,得到任何他想要的訊息。

“唉!”一語感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能養也!

搖頭收劍只好自已出府,四處打探訊息。

* * * * * *

市集上吵嚷、繁華。

行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請問——”夜筠霆停站於一賣胭脂水粉的老太面前,低語問道。

“大爺,要買胭脂水粉嗎?”那老太抬手,將一盒豔紅的胭脂遞到夜筠霆面前。

“我不需要這個,只是想向老人家打聽些事情?”面露尷尬色,什麼時候他想知道的事,也要親自出來打聽了。

“原來不是光顧的,走開,別耽誤我做生意。”將‘殷勤’的手收了回去,臉瞬間變了個顏色。

“這個,請您務必收下。”夜筠霆從懷裡取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遞到那老太眼前,那張陰沉佈滿皺紋的臉,瞬間舒展,變得一臉諂媚。

“公子有什麼事,只管問,只管問就是。” 這錢還真是有通神的作用。老太一臉笑意,伸手將那錠銀子接過,仔細瞧看‘銀’光,嫻熟的拽入懷中。

“在下想知道,他們談論的到底是怎樣的趣事?”夜筠霆低聲詢問,左右查探,看來沒有人發現他的身份,鬆了口氣,靜聽老太的答覆。

“公子要問的是今早發生的那件事吧?”將聲音壓低,貼近夜筠霆耳邊。

“是今早發生的?”

今早?難道是?

整整一刻鐘,那老太快嘴將全部經過從頭至尾敘述了一遍,沒有半點兒隱瞞。

“老人家,多謝!”瞭解發生事情經過後,夜筠霆的雙頰變了顏色。他的嘴角是上揚的,可是……令人感覺到的,卻不是笑。

“公子要常來光顧我這小攤啊。”夜筠霆已轉身離去,那老太從懷裡又掏出那錠銀子,邊摸邊向夜筠霆扯嗓喊著。

……

一路怎樣走回府的?連夜筠霆自已也不知曉,臉上覆雜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因由?

源於今早所發生的事情。

他,夜筠霆萬萬沒有想到,晨曉市集所救的那位小姐,便是他日夜苦思的人。

未見一面,極為可惜,夜筠霆宛然嘆息出聲。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安世今天救火了嗎?

慄十六

京圈大物料:韓爺不要太騷包!

墨魚山禾

懸絲詭偶

三世圓子

若與夢時同

薏仁羊絨球

氮氫化合物

美麗的瑜嫵小姐

燒手之患

憎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