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跪者面貌,堂中眾人均是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不是曾經戰功赫赫的安大將軍麼?!

看來這幾日櫟京之中所傳謠言並非空穴來風啊。

“安晏鳴,朕似乎是許多年未見你了,在瑜城過得怎麼樣?”

年老的將軍垂首恭敬回道:“承蒙陛下關懷,一切安好,”

“你是安好,可苦了我扶兒。”俞轅鴻板起臉,但面上不見絲毫責怪,“扶兒獨身一人待在宮中這麼多年,你這做外祖父的卻在宮外只顧過自已的日子……若今日不是扶兒的及笄宴,朕非得好好治你的罪不可!”

聽聞此言,安晏鳴古井無波的眸子裡終於多了一分情緒,他快速瞟了一眼那塊獨屬於生辰宴主人的帷簾,隨即再次叩首。

“草民知罪,還請陛下責罰。”

“好了好了,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何必如此緊張。”俞轅鴻的食指有節奏地叩擊著鑲於龍椅上的精緻扶手,“來人,賜座!”

“謝陛下。”

……

各色佳餚在悅耳的絲竹聲中被宮女們有序地呈了上來,品階各異的諸位大臣及其家屬隨著俞轅鴻的熱場開始紛紛向俞扶舉杯祝福,俞扶小心地一一應下,生怕出現什麼差錯。

“七皇妹,生辰快樂。”

俞芥舟清冷的聲音很好辨認,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俞扶微微一笑:“多謝大皇兄。”

“生辰禮微薄,還請皇妹莫要嫌棄。”

沒過多久,一位小宮女就端著托盤將禮物呈了上來,俞扶定睛一瞧,是一支骨笛。她示意宮女靠近點,隨即從托盤裡取出了骨笛。

骨笛被打磨得光滑無比,摸上去涼涼的,俞扶指尖微動,骨笛在她掌中轉了幾圈。停頓了數秒後,她將骨笛放回了原處。

“骨笛很好,扶兒很喜歡,大皇兄有心了。”

得到俞扶的肯定,俞芥舟因擔憂而微蹙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開來,坐下如同以往般沉默。

雖說俞芥舟本人的存在感平日裡低到不能再低,然而當他那寒磣的禮物混雜在一堆名貴中時,還是不免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俞轅鴻審視著面前這個唯唯諾諾的大兒子,眼底的嫌惡一閃而過,隨後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身體裡流著下賤宮女血脈的玩意兒著實噁心。

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七皇妹,收禮物不必如此勉強自已。”身旁傳來一聲嗤笑,俞芥舟抬眼便看見了俞疏鈺那張寫滿挑釁的臉,他暗自握緊了拳頭,卻沒有勇氣出聲。

察覺到俞芥舟的小動作,俞疏鈺臉上的不屑更甚:“七皇妹,垃圾就別看了,當心髒了自已的眼睛。”

俞疏鈺的為難凡是長了個腦子的都看了出來,皇弟當眾欺壓皇兄,可不是什麼好事,按理來說,俞疏鈺應該被斥責甚至是懲戒,然而宴歡堂內此刻卻無一人吱聲。

無論在哪,眼色完全隨不同物件的實力而調動。

“夠了,還不嫌丟人嗎?”俞轅鴻不愉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兩人尷尬的對峙就此結束。

俞疏鈺掃了一眼低垂著腦袋的俞芥舟,嘴角微微勾起,轉身面向俞扶所在的方向道:“七皇妹見笑了,教皇兄做事費了點時間……來人,呈禮!”

一大群太監宮女運送一巨物魚貫而入,眾人紛紛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四皇子到底送了些什麼,等看清後,眾人皆是一驚——

只見一口口徑約七八十公分的和田白玉缸被下人們緩緩置於地上,裡間固定著幾片由獨山玉製成的嫩綠荷葉,若是再細心一點,還可發現缸中栩栩如生的玉錦鯉,在水中活潑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

聽到眾人發出的驚呼,阿葵為俞扶取來了團扇,輕輕拉開簾幕的一角,俞扶藉著眼角的餘光窺見了玉缸的小半邊影子。

真是壕無人性!

俞扶和藏在暗處的李皮蓬不約而同地嚥了咽口水。

在場之人的反應似乎讓俞疏鈺很是滿意,環視一週後,他才緩緩落座,並帶著嫌棄將身子偏遠了俞芥舟些。

對於見慣了皇室紛爭的大臣嬪妃們來說,小小的插曲不足以讓他們上心,宴會還得繼續下去。

於是在大公公的指揮下,流程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俞扶深吸一口氣,偏頭朝衛嬪方向看了一眼,見她面色有些青白,滯愣了一秒,但隨即又很快轉移了視線。

嗯……除了德妃鎮定點外,感覺沒幾個人心裡是平和的,不過,有件事讓俞扶很是疑惑——

端妃呢?

明明開宴前還遠遠瞟見了一眼,怎麼就不見了呢?

更奇怪的是,那麼大個人消失,為什麼大家都沒反應?

俞扶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阿葵見了,以為自家公主有什麼不舒服,連忙彎下身子湊近俞扶詢問情況:

“公主,是身體哪裡不適嗎?”

俞扶搖搖頭:“我沒事。”

她只是悶在這厚厚的簾幕之後,身體升起了一股躁意而已。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怎麼,扶兒身體不舒服嗎?”

鄰桌的德妃注意到了俞扶小小的異常,便側身關心了起來,看著俞扶那擰緊的眉頭,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望向了案几上的吃食。

俞扶一愣,隨即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艹,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不會中毒了吧?!

此刻的俞扶強行壓制住體內的狂躁,咬緊了後槽牙,心裡默默跑過了一萬頭草泥馬。

看來這皇宮裡腦袋硬的人還真是不少。

短暫地閉上雙眼,俞扶努力平復好自已的心情——

按照目前形勢看來,下死藥的可能性很小,畢竟安家掌權人不是她,殺了她還不如綁了她有用,一旦自已身死,罪犯便會被護短的安家瘋狂報復洩憤,不是個好選項。

當然,不排除煞筆。

如果是這個邏輯的話,根據小說經典劇情,該是春藥了。因為古代女子貞操比天大,一旦被玷汙,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結親。

如今宮內人多混雜,保不準會安排哪個牛郎在小路邊守著自已,等到生米煮成熟飯,那就一切都來不及了。

以他們的角度來看,到時候俞扶就是不嫁也得為了自已的名聲嫁了。

好惡毒的計劃!!!

她還只是個稚嫩的高中牲啊!難道這麼快就要為藝術獻身了嗎?

俞扶感到一陣惡寒。

緩了幾秒,她咬唇朝德妃回道:“扶兒無事,多謝娘娘關懷。”

“沒事……便好。”

德妃垂眸,掩過眼中的情緒,繼而抬頭蹙眉望向俞扶,一臉擔憂:“若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告知信得過的人,知道嗎?”

“嗯。”

俞扶心中冷哼一聲,骨頭已經躁動到可以嘎吱嘎吱響了起來。

麻蛋,這中間還不知道有沒有你李家的手筆。

眼下只剩下俞晟軒和祖父沒有出聲了,距離宴會結束還需一段時間,看來還需要撐一會兒才行。

實在是煎熬啊……

俞扶眯了眯眼,一抹寒意轉瞬即逝。

看來,這下只能將希望寄託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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