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偏心
蘇暖收拾好心情，邁步走進溫家大宅的門。
今天的溫家多了幾分喜氣洋洋，小花園裡新增了很多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綠植，家裡數量不多的幾個傭人，正在忙前忙後到處清掃。
“溫嵐小姐在樓上臥室，您自己去找她吧。”管家將蘇暖帶到客廳，指指二樓靠牆角的一個房間。
蘇暖點頭，問管家：“最近溫家是有什麼喜事？”
管家臉上露出笑意，和顏悅色解釋道：“這週末是溫桑小姐的生辰，要好好操辦一場。小姐最喜歡玫瑰花和煙花，所以夫人派人買了幾千盆的頂級玫瑰花植。小姐生日宴的晚上，還會在江濱花園放二十分鐘的煙花。”
蘇暖隔著落地窗玻璃，看到花園裡宛如海洋般的玫瑰花海。
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含苞待放，美不勝收。
蘇暖來到樓上。
二樓是主臥室，溫父溫母的臥室、溫嵐的臥室、溫桑的臥室都在二樓。溫嵐的房間在最角落，位置最偏僻，方向比較偏，屬於一天都照不到幾分鐘陽光的位置。
溫嵐的房間門沒有關，裡面傳來溫嵐的聲音。
“讓爸爸不要投資這個行業，這是夕陽產業，容易虧損。”
“公司這個月離職率比較高，做一份報告給我，我看看情況。”
“桑桑的生辰耗費的錢太多，把這幾項支出砍了，江濱花園煙花秀也取消。”
屋裡，溫嵐正在和一個助理模樣的男人交談。她聲音顯得疲憊，右手摁壓著太陽穴，翻看桌上送來的檔案。助理模樣的男人正拿著筆，刷刷刷記錄溫嵐的吩咐。
蘇暖在門口耐心等待片刻。
直到那助理模樣的男人離開，蘇暖才敲門進屋。
“你還負責溫家公司的事務？”蘇暖好奇道。
溫嵐穿一襲淺白色的居家常服，臉色比衣服還要蒼白，幾乎看不見任何血色。她眼裡有深深的疲憊，喝兩口咖啡提神，自嘲地笑了笑：“不瞞你說，溫家公司的生意都是我在操心。我家以前條件一般，我爸不是經商的料，我媽每天只會買買買...”
以前的溫家條件平平，和富裕沾不上邊。
直到溫嵐考進了南城玄學院，成為修士。溫嵐十分有經商頭腦，靠著修士的特殊身份，讓父親在南城開了一家小公司。公司利潤暴漲，溫家也從普通居民樓搬到富人區，有了管家僕人。
只是，溫父實在不是經商的料，時常將生意弄砸。
溫嵐只能時時關注家裡的生意，收拾父親留下的爛攤子。
她要修煉，要負責學校的校務，還要操心家裡的生意，每天忙得頭腳倒懸。
“付出太多，久而久之，別人也將你的付出認為是理所當然。”蘇暖實在是不能理解溫嵐這種性格，“換做是我，我會修真當做第一要事，誰敢打攪我修煉，我打死誰。”
溫嵐噗嗤笑出聲。
她認真打量著蘇暖，感慨道：“蘇暖，我真的好羨慕你。”
無憂無慮，無法無天，肆意妄為。
蘇暖取出兩個小瓶子，遞給溫嵐：“紫砂瓶裡是治療狼頭蝠毒的藥，白瓷瓶是療傷丹藥。有個人不遠萬里，九死一生把藥給你送來了。”
溫嵐的病很重，但並非沒有治療的餘地。
服下解毒藥，安心修養半年，她的身體會慢慢地恢復。但前提是，她必須得卸下肩膀上所有的重擔，什麼管理教務、什麼幫不擅長經商的父親處理殘局，她都不能再做了。
身體健康是第一重要的事。
溫嵐將兩個小瓶子收下，細長漂亮的眼睛帶著笑意：“替我謝謝那位不遠萬里、九死一生送藥的朋友。”
溫嵐給蘇暖倒了一杯熱咖啡。
淺淺的咖啡香味在屋裡溢散開來，混合著淡淡的玫瑰花香。蘇暖捧起咖啡杯，又看到窗外的玫瑰花田。
“溫桑的生日是下週末，你的生日是哪天呢？”蘇暖頗為好奇。
溫嵐倒咖啡的動作頓住，她像是被點了穴似，在原地呆了好幾秒鐘。
溫嵐聲音有點輕，輕地幾乎聽不到：“我和桑桑的生日是同一天，我比她大些。”
蘇暖沉默片刻。
有種想把咖啡潑到溫家夫婦腦袋上的衝動。
這時蘇暖的手機滴滴響動，是白狐狸打來的電話。白狐狸著急地說：“主人主人！不好了啊！小蝙蝠它爺爺出事了！你快回來！”
蘇暖神色驟變，老血靈出事了？
她忙結束通話電話，告訴溫嵐：“我要回學校一趟，你好好養傷。解毒的藥丸一定要服用，知道嗎？”
溫嵐笑了笑，微點頭：“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肯定會按時吃藥的，你先去忙吧。”
蘇暖匆匆離去，邊走邊給沈雲斜發訊息。
...
蘇暖走後，溫嵐在房間裡又看了一會兒公司檔案。
看了半個小時，溫嵐猛地捂住心臟。狼頭蝠的毒素已經侵入心臟血脈，隔幾個小時會引發劇烈的心臟疼痛。
溫嵐額頭冷汗冒出來，她忙取來那個紫砂瓶，想要服用丹藥解毒。
畢竟是別人不遠萬里送來的，她不能讓人白忙活一場。
紫砂小瓶的瓶蓋剛開啟，臥室門直接被推開，溫母和溫父走了進來。溫母臉上帶著幾分著急，不滿道：“小嵐，週末是桑桑的生日宴！到時候有很多人來參加宴會！你怎麼能把生日宴飯菜減少呢！一桌十五個菜，太寒磣了。”
溫母很不滿意。
桑桑的生日，一桌子至少應該有二十道菜才算得上豐盛！
但溫嵐把直接減少成十五個菜，多丟人啊。
“還有江濱花園煙花秀，桑桑很喜歡煙花，你怎麼能取消這個環節呢？”溫母絮絮叨叨，為溫桑的生日宴操碎了心。
溫母話剛說完，那邊溫父語氣帶著呵斥，不滿溫嵐撤回他的投資：“小嵐，我就想投資釣魚生意。我這個年齡的中年人，都喜歡釣魚。多投錢開幾個釣魚場，一定穩賺不賠。”
溫母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溫嵐手裡捏著紫砂小瓶，安安靜靜聽著。
換做以前，她一定會耐心給父母解釋。
她會告訴母親，家裡可支配的現金不多，溫桑的生日宴已經很奢侈，沒必要再加入放煙花的環節。
她會告訴父親，釣魚場從立項到專案落地，從開發到宣傳，從購置魚苗到水池消毒，反鎖且回本的週期長，所以釣魚場專案不適合投資。
但現在，她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煙花想放就放吧，釣魚場想投資就投資吧，她真的不想管了。
夫婦倆見溫嵐沉默，以為她默許了。
“對了，江濱花園煙花秀的第一支菸花，我想讓桑桑和靳言一起點燃，你記得和靳言提前說聲。”溫母忽然想到這件事，連忙提醒溫嵐。
溫嵐望著自己的母親，她原本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教師。後來溫家發達了，溫母一躍邁進了貴婦人的行列，渾身珠光寶氣，打扮得十分金貴。
溫嵐有點認不出自己的母親了。
她一字一句拒絕：“媽，靳言不能和桑桑一起放煙花，他是我未婚夫，不是溫桑的未婚夫。”
溫桑生日那日有一場壯闊的江濱花園煙花秀，至少會吸引數萬觀眾聚集。溫桑和蘇靳言當著數萬人的面一起放煙花，這不等於向眾人宣告，兩人是情侶？
哪有做妹妹的，會要求和姐夫一起放煙花？
溫母眉頭瞬間皺起來，看了眼旁邊的溫父。
溫父微咳一聲，解釋道：“只是放個煙花，又沒有別的意思。”
溫嵐安靜了幾秒鐘。
她終於問出口：“爸，媽，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桑桑她愛上靳言了？”
果不其然，溫父溫母表情都變了。
兩口子沉默良久。
最終，溫母眼圈泛紅，眼淚止不住落下來：“小嵐，靳言他是你的未婚夫。但是桑桑，這孩子從小體弱多病，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你放心，只是讓桑桑和靳言放煙花，煙花後再跳個舞，就當滿足桑桑的心願吧。”
溫父也嘆口氣：“小嵐，你身體健康，你可以長命百歲甚至活幾百歲。桑桑她只是個普通孩子，我和你媽媽，都不想讓桑桑短暫的人生留下遺憾。”
在他們看來，強者就該為弱者讓步。
溫嵐是強大的修士，長命百歲，她就該為弱小的桑桑無私付出。
溫父溫母都知道溫桑的小心思，一直默許溫桑和蘇靳言接近，為兩人制造獨處的空間。
溫嵐蒼白的唇角微動了動，有好多話想說，有好多憤怒想傾訴，想歇斯底里怒吼，想崩潰大哭。
但最終，所有情緒都化為長久的沉默。
“你記得和靳言說一聲，一定要來江濱花園煙花秀...讓他多陪陪桑桑。”溫父溫母還有事，再三叮囑溫嵐後，離開了小臥室。
臥室裡安安靜靜的。
安靜地令人窒息。
溫嵐呆呆望著手裡的紫砂小瓶，這是可以解毒的丹藥，服下後她就能擺脫毒素的折磨。
但來自父母家庭對她精神上的折磨，丹藥卻永遠無法治癒。
溫嵐笑了笑。
將紫砂小瓶隨手扔進抽屜裡。
這爛透了的人生，彷彿死亡才是她唯一的解脫。
...
...
另一邊，蘇暖和沈雲斜匆匆忙忙趕到一個偏僻的老式居民樓。
這棟老居民樓年久失修，居民大多已經搬遷，只留下少數念舊的老人居住。而老血靈，也住在這棟透著潮溼陰冷的居民樓裡。
蘇暖開啟破舊生鏽的鐵門，屋裡的小血靈哇地撲到蘇暖身上，抽抽搭搭道：“主人...求求你，救救我爺爺...嗚嗚嗚...”
蘇暖摸摸小血靈的腦袋：“別哭。”
老血靈被襲擊了。
它奄奄一息躺在沙發上，腦袋幾乎被咬斷，只連著兩根血紅的筋勉強掛住蝙蝠腦袋，兩隻蝙蝠翅膀沒了，肚子上一個很大的血窟窿，深黑色的蝙蝠血從肚子裡流出來，空氣裡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蘇暖只看一眼，便知道老血靈無藥可救。
因為它的內丹被生生挖出來，腦晶被挖走，兩隻蝙蝠翅膀也被砍下帶走。
小血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啪嘰跪下來給蘇暖和沈雲斜磕頭：“嗚嗚嗚，求您救救我爺爺...我以後一定很聽話，再也不搗亂了...嗚嗚嗚...”
小血靈回家探望爺爺，打算向爺爺報告它在蘇暖身邊的臥底日常。
結果一開門，卻看見老血靈倒在血泊裡。
沈雲斜檢查了下老血靈的情況，搖搖頭。
老血靈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費力地招呼小血靈：“咳咳...豆包，過來...有話...和你說...”
小血靈撲到老血靈旁邊，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老血靈嗓音沙啞，費勁開口：“乖孫，我快死了...以後不能保護乖孫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一直跟著蘇暖和沈雲斜...對他們忠心...聽到沒有...”
小血靈淚眼模糊，哽咽抽泣：“嗚嗚嗚豆包聽到了，豆包都聽爺爺的...”
老血靈向小血靈交代完，又告訴蹲在它旁邊的蘇暖和沈雲斜：“是狼頭蝠殺我...它好像準備進階......狼頭蝠從五階晉級六階...最穩妥的方法，是吸納數萬人類的靈魂...你們要阻止它....”
說完這些話，老血靈最後的力氣也被耗盡。
它最後深深望了眼小血靈，喃喃：“乖孫，好好照顧自己...”
眼皮閉上，氣息全無。
小血靈哇地大哭，它在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從此以後，它受到欺負再也不能回家找爺爺求助，它偷到的車厘子也不能再送給爺爺品嚐。
破舊的房間裡，悲痛的哭聲久久不停歇。
...
...
南城玄學院，後花園。
小血靈將老血靈埋在後花園裡，又往土堆裡放了一大堆的車厘子，它哭唧唧地抹眼淚：“爺爺...我沒辦法找個人類給你陪葬，只能找一堆車厘子陪你了...嗚嗚嗚...”
血靈的食譜裡，有人類鮮血，也有新鮮水果。
其中，俗稱大櫻桃的車厘子，是小血靈和老血靈最愛的水果之一。
白狐狸蹲在小血靈旁邊，看它哭的可憐，於是主動安慰道：
“別傷心，以後你就跟著我和主人吧，大不了以後我少罵你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