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如約而至，林知妤放假第一天就已經開始繼續上班，林媽給她打電話，她也漠視。
“媽，你說說，知妤這孩子是不是被嬌慣了？我當初就不同意把她放府城，都怪她爸非要慣著她，現在好了吧，她不願意回來了。”
“哎呀，你就少說兩句。”
電話那邊林媽在和林奶奶告狀，訴苦，提著這些年自已的不容易，而林爸也聽不下去了，在勸她，林奶奶聽的腦殼疼。
“少說兩句？你看看我這些年為了你們父女，為了這家付出了多少，結果現在落下這麼個下場，我容易嗎我？”
“為了我們？這個是我和女兒的家而已嗎？不是你的家嗎？”
“好了，都別爭了。”
林奶奶話一出，電話那頭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接著她又說：
“乖孫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嘛，為什麼一定要強迫她，她待在哪裡能開心就隨著她來不就好了嗎？”
“再說了，我跟老頭子還會虧待她嗎？你們總說她脾氣不好，吃飯挑食不好好吃，她來我這裡快半年了，我怎麼沒有發現她有這些問題？”
“說白了就是你們對她太嚴苛，她現在在我這裡，該吃吃該喝喝，每天活潑好動，成績還越來越好，也沒見你們說的那些事啊，你們既然那麼喜歡忙工作，那就不要強迫她回去，她需要的是陪伴和理解，不是聽話沒有思考的洋娃娃。”
“要是你們再敢打電話來鬧我乖孫，別怪我老婆子再給你們說教。”
林奶奶很少說這些話，今天難得說這麼多，他們也是挺意外的，導致他們沉默了許久。
自這天起，林爸林媽也消停了下來，林知妤每天早出晚歸，認認真真地去上班，下班了還會主動做家務，變著法子逗二老開心。
這個寒假大家都沒有聚過，都各忙各的事，林知妤和劉許揚在放假那天見過一次之後，再見面就是除夕當天。
“劉許揚？”
林知妤剛從小賣部出來，正扶著腳踏車，就看見前面的桃花樹下站著一個身影，很像許久未見的人。
聞聲，劉許揚轉身，映入眼簾的是想了很久的人。
她今天穿著圓領的紅色毛衣，她的長髮剪短了一下，披散下來剛好到胸口的位置，她好像又瘦了一些，確認是劉許揚之後，笑意舒朗。
而劉許揚今天穿著一身黑，帶著鴨舌帽，臉上由詫異轉為欣喜、溫柔。
“還真的是啊，我剛開始都還不敢認。”
兩人坐在路邊的石椅上，陽光明媚，照著他們，林知妤有些睜不開眼，劉許揚發現了這一點之後，脫下自已的帽子給她戴上。
“這才多久就不認出我了？”
“沒有，是你變得更帥了。”
不能分辨真假，劉許揚只是她，她低著頭，看著自已的腳。
“今天終於不上班了吧。”
“嗯嗯，老闆今天回老家過年了。”
隨著，又沒有了話題，兩人都沉默著，說尷尬也沒有，只是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今天的陽光很暖和，時不時還會吹著風，這樣好的天氣，林知妤曬得只想睡覺。
好像每次和劉許揚待在一起的時候，她都特別犯困。
“你這個寒假都待在家裡嗎？”
“怎麼？”
“沒有，只是放假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你。”
她這個寒假都遇見陸覺他們幾個，而劉許揚，她是從放假那天起就一直沒有見過了。
“嗯，我爸前段時間天剛過世，給他辦完葬禮的時候，我就在小姨那裡待了幾天。”
他喉嚨有些啞，說出這話的時候，又平靜得像在說什麼平常得不能在平常的事一般。
林知妤則是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已聽錯了，她恍惚的看著劉許揚，彷彿想從他眼睛裡看出點什麼。
“幹嘛這種眼神看著我。”
他笑了笑，神情淡然自若，像是一個沒事人。
“怎麼這麼突然？”
林知妤卻莫名覺得有些心疼他，因為她知道，劉許揚不是一個冷血動物，他有血有肉，即便他的父親再怎麼不好，他都不可能真的做到沒有一點傷心。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失足掉進水裡，被人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沒有生命徵徵了。”
“你那天自已一個人是不是很無助？”
肯定會束手無策的吧，他明明才十七歲，現在家裡只有他一個人了。
“怎麼，關心我啊。”
劉許揚不喜歡傷感，很排斥外界的關心和溫暖，因為他總覺得，那些都不屬於自已，即便現在他跟林知妤關係不錯，但是他也知道，他們不太像能走到一個世界的人。
與其等未來會失去，還不如現在就不要擁有，起碼從未得到過比得到了又失去更能讓他接受一點。
“是啊，我關心你。”
她不避諱自已的回答，神情堅定，而劉許怔住了，沒想到她還真應下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似乎是想從她眼裡找出一絲絲她說假話的證據。
可是，儘管他怎麼看，都看不出她在騙自已，反而還多了心疼，他不敢再與她對視，別開視線，看向另一邊。
“劉許揚，那你今年要自已一個人過年了嗎？”
“嗯。”
林知妤是怎麼回到家的她不知道，腦子都是混亂的，腦海全都是劉許揚的各種樣子，今天的劉許揚與以前的都不一樣，更加沉穩更加沉默寡言了。
林知妤一回到家就進門坐在客廳，林牧言在貼春聯，爺爺奶奶在忙活今晚的團圓飯。
“你們兩個今年又不能回來了是吧？”
“不回就不回吧，小言現在在幫我貼春聯，乖得很。”
“沒事，不用擔心，你們在外邊也記得吃好一點，照顧好自已，我們在家都好好的，不用擔心我們。”
林爺爺樂滋滋的掛了電話。
“爺爺，誰的電話啊？”
林牧言貼好春聯進來看到爺爺笑得一臉開心，好奇的問。
“你爸媽，他們現在在英國，現在英國是大晚上了，跟我說，他們今年就不回來了。”
“昨晚他們就跟我打電話說今年不回來了。”
林牧言坐下，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不回來就不回來，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邊說邊走回廚房。
“怎麼了，一回來就悶悶不樂的？”
林牧言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注意到旁邊的林知妤一臉惆悵又憂傷的樣子，關切道。
“劉許揚他爸爸死了。”
她話一出，林牧言也呆了，林奶奶和林爺爺從廚房裡走出來，也是一臉懵逼。
“這人好好的怎麼會死了呢？你聽誰說的？”
林爺爺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拿圍裙擦掉手上的油漬。
“真的，我剛剛去買吃的，在小賣部門口碰到了劉許揚，他瘦了好多，問了之後他才說，前段時間他爸喝酒失足掉河裡，被人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沒氣了。”
“這段時間不見他人是因為，給他爸辦完葬禮之後，他小姨就接他去住了一段時間，他也是剛回來。”
林牧言一言不發，若有所思。
“這麼大的事怎麼都沒聽誰提過，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林奶奶一臉惋惜。
“小揚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現在只剩他一個人咯。”
林爺爺無奈起身，又折回了廚房，林知妤和林牧言都在客廳裡發呆，家裡只剩下電視機的聲音。
這麼熱鬧的節日，劉家內安安靜靜，沒有一點過節的樣子，夜幕降臨，家家戶戶開始放炮吃團圓飯，劉許揚在客廳裡，桌上放著一碗麵條，電視上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
“劉許揚！”
院子外傳來林知妤的聲音，他以為自已聽錯了沒有在意。
“老揚！”
“老揚，快出來給我們開門。”
“老揚，我們來了。”
“劉許揚快開門。”
陸覺他們也來了，劉許揚趕緊起身去開門，看到他們都站在院子外面，又趕忙去開院子的門。
他們大包小包的提著滿滿當當的，甚至還端著盤，抱著禮花。
“快讓我們進去啊，沒見我們正拿著這麼多東西的嘛。”
林牧言見他呆滯，嘴上是埋怨，實則是心疼他這個樣子。
劉許揚連忙讓出位置給他們進去，等他們都進了之後才關上門。
“我去拿盤子。”
宋樂之放好東西主動去找盤子裝，劉許揚站在一邊看著他們把東西都拿出來擺放好。
“大過年的你就吃這個啊，不給吃了，我沒收。”
陸覺把他那碗還沒有吃兩口的麵條端走了。
“你們這是幹嘛？”
劉許揚還處於狀況之外。
“一起跨年啊，不是約好了嗎？怎麼，你忘了？”
宋淵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他一句。
“這個是我奶奶自已熬的雞湯，這可是自已家養的土雞，喝了對身體好。”
“這個可是我排了很久的隊才買到的炸雞，最後一隻了，還是我幸運一點。”
“這個飲料超級好喝，保證你們喜歡，真的，一會你們都嚐嚐。”
“老江，再去那兩個盤。”
“哥哥，我剛剛讓你裝的果汁呢？我特地帶給劉許揚的。”
“放那個袋子裡了，你找找。”
“林妹妹你偏心啊，為什麼不給我們也帶一份。”
“不給，劉許揚是我同桌。”
“我帶的烤羊肉去哪裡了？”
“我的配料呢？”
他們忙著擺東西，劉許揚看著這一幕，心裡不感動是假的，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對溫暖和友情有了更深的體會。
“好了好了，你們都擺好了沒。”
“我好了。”
“我也好了。”
“我也OK了。”
“等等，我還少了個可樂雞翅。”
“這呢這呢，給你擺這邊來了。”
“好了，大家都入座吧。”
見一切都齊了，陸覺開始組織大家入座。
“劉許揚，你發什麼呆啊，快過來啊，坐我旁邊，快。”
林知妤回頭向他招招手，他就這麼走向了她。
“倒滿倒滿。”
江一也在給大家倒飲料，宋淵見他倒半杯之後，喊他倒滿。
“好了，現在讓我們舉起杯子，為這一年的不容易說goodbye，在來年學習進步，天天開心！”
陸覺先舉起杯子，說了祝賀詞之後，大家碰了個杯。
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劉許揚爸爸的事，只管吃吃喝喝，讓他開心的過個年就好。
“這個魚好吃，奶奶特別叮囑一定要讓你嚐嚐。”
林知妤一直主動給劉許揚夾菜，都不用他自已伸筷子。
“林妹妹，你到底是誰親妹啊，你親哥都沒有這待遇吧？”
“不用你管，來，哥哥吃雞翅。”
林知妤還是會哄人的，轉頭就給林牧言夾了個雞翅，這一招對林牧言特別受用。
宋樂之想吃的燒鴨離她有點遠，她嘗試了幾次都沒有夾到，她剛決定要吃其他菜的時候，碗裡就出現了燒鴨。
她欣喜的抬頭看是哪位好心人，結果是坐她旁邊的林牧言。
“謝謝。”
宋樂之和林牧言接觸很少，她還是這個學期才開始跟林牧言有接觸的，按照以前，都是因為自家哥哥宋淵才有見到林牧言的機會。
“還想吃什麼？”
“不用了不用了，這個就可以了。”
見宋樂之不好意思說，林牧言也沒有再多問，只是再次幫她多夾兩個燒鴨給她。
桌上大家都是在吃自已的，各說各話，沒有人關注到他們這邊。
“這次成績你們看了嗎？老揚，年級第一，699，這成績就厲害了，還有老言、老江，林妹妹，咱這些幾個人，年級前十甚至前五都是榜上有名，來，各位，我陸覺先敬你們一杯，能認識你們，我很開心。”
說完，陸覺先乾為敬，宋淵樂呵呵地帶頭鼓掌，很捧場。
“哥哥，我想吃那個雞腿。”
林知妤不敢跟旁邊的劉許揚說，只能和另一邊的林牧言說，結果林牧言還沒有拿筷子，劉許揚就先夾給她了。
“還想吃什麼？”
他看著她，眼睛深邃。
“喝那個雞湯。”
聽到林知妤還想喝雞湯之後，他端起林知妤專門喝雞湯的碗，幫她盛了一碗。
“謝謝。”
林知妤滿足的表情，讓劉許揚心情也好了很多。
林牧言則又在跟江一也嘮嗑，宋淵和陸覺在跟劉許揚訴苦，只有兩個女生是在認認真真乾飯的。
不知不覺外面就開始已經陸陸續續有人放煙花了。
“現在幾點了？”
宋淵才緩過來問時間。
“十一點五十一了。”
江一也看了看手機裡面的時間。
“那我們也該出去看煙花了。”
眾人上了樓頂，宋淵和陸覺也抱著禮炮，林知妤和宋樂之手上拿著仙女棒，她們兩個點燃，分給其他幾個。
等到十二點之時，江一也和劉許揚一起點燃禮炮，煙花炸出，全縣一起在同一時間點燃，黑夜中，全是彩色的煙花，聲音震耳欲聾。
“新年快樂！”
他們一起喊道。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林知妤和劉許揚捂著耳朵，兩人對視間，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但是他們都默契的說著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