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萬籟俱寂,整個上河鎮的人都已經進入了沉睡。然而,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沐顏卻在自家院子裡忙碌著。

她恢復了自已神女的容貌,整個人好像籠罩在一團雲霧中,叫人看不真切。

圓潤的臉龐上,一雙杏眼明亮而靈動。眉毛彎彎如新月,鼻樑挺直,嘴唇飽滿。頭上髮髻輕盈,盤繞成複雜而精美的形狀,上面點綴著細小的明珠,在月光的映襯下,如繁星一般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髮絲間斜插著一隻玉簪,那玉簪質地溫潤,上面隱隱有氣息流動,迴圈往復生生不息。

她身穿一件明黃色對襟法衣。衣袖寬大,裙襬上繡有山水、花鳥、雲霧的圖案,細細看去那水竟在緩緩流動,鳥兒時而飛落在山上時而在雲霧中盤旋。

沐顏在院子裡四處走動,隨意擺放了七根香燭,接著用木碳在院子中央畫了一個圓圈,圓圈的中間放著一個玳瑁的背甲。

這背甲與其他的寶物不同,只因它是蛟龍最早收集而來,上面沾染了所有被蛟龍吃掉之人的生魂氣息。沐顏要用它來招喚無辜受害者的生魂。如果他們家中還有親人在世,沐顏也好送去一些撫卹,以減輕家人的痛苦和悲傷,了卻生魂的心願。

然後她點燃香燭,在玳瑁的背甲上放置了一碗清水,又將一疊紙錢輕輕放入圓圈內。

一切就緒,沐顏雙腿盤坐,雙手掐動法訣,口中唸唸有詞:“吾乃鹽陽神女,斬殺惡蛟於鹽水河中。惡蛟所食之人速速來用香火,閻羅殿中,幽冥之外,速速到來,不得有誤!”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其中蘊含神力,直達幽冥地府。

沐顏連念兩遍後,右手食指朝紙錢輕輕一點,那紙錢自行燃燒起來,火焰筆直上升,絲毫不受夜風影響,靜靜地燃燒著,彷彿在向天地訴說著什麼。

須臾間,圓圈之中竟浮現出七道男子的生魂!這些生魂面容迷濛,步伐踉蹌不穩,宛如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地遊蕩,但始終無法踏出沐顏所畫之圓圈半步。

沐顏見狀心頭一軟:惡蛟修行千年歲月,早已超脫三界生靈範疇,所以眼前這七人皆為枉死——既無勾魂使者引渡其魂魄,亦不得往生輪迴之道;唯有茫然四顧、四處漂泊而已。甚至渾然不覺自已已死,更不知該去往何方?或許數十年後,他們便將消散於天地之間。

沐顏於心不忍之下,遂朝著七人生魂頭頂輕注一絲神力。剎那間,眾魂如夢初醒,其中數人尚不明就裡,反問沐顏是誰,吵著要回家。畢竟對凡夫俗子而言,蛟龍的速度快如閃電,尚未瞧清何物來襲之際,便已葬身蛟腹了。

“你們看看自已的身體。”沐顏聲音和緩:“你們現在已經不是人了,鹽水河底曾藏有一隻蛟龍,它棄了修行趁你們捕魚的時候吞食了你們。如今你們已經死亡,只留下了頭骨。”她還沒有說完,那些生魂已經發現自已的異樣了,身體呈半透明狀,連腳都是虛浮的,踩不到土地。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有的人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有的人則失聲痛哭,卻發現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沐顏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停留在一個年輕人身上。這個年輕人大約十八九歲,長得與婆婆頗為相似,想必就是婆婆的兒子了。他低著頭,神情悲切,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似乎在努力剋制內心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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