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是大奸臣42
謝酌一個勁地搖頭,那種絕對力量壓制下的恐懼,讓謝酌感覺自已做什麼都是徒勞。
如果季衡想的話,甚至可以輕輕鬆鬆地掐死自已。
也許面對蕭玠,謝酌還能討巧,但是那是季衡,特別是從西羌回來的季衡。
完全褪去了一年前僅剩的一點點乖巧可愛,現在是兇狠,還不講道理。
怎麼能指望他聽自已的話。
謝酌抬眼,就見季衡面無表情地看著被自已咬到血肉翻飛的手,是真的面無表情。
就好像那不是他自已的手一樣,謝酌有些怵,季衡就那麼怔怔的一動不動,完全沒有下一步要做什麼的預兆。
然後片刻之間,季衡驟然起身,隨意把手在衣服上一抹,什麼話都沒說,走了。
不一會兒,就有侍女端著洗漱用具小心翼翼地走入。
為什麼說她小心翼翼,是因為她的眼睛被蒙上一層黑布料。
不是很厚重的布料,堪堪透過一點光,又不足以看清眼前的事物。
謝酌漱了漱口,吐了滿嘴的血水。
那一口有多用力,謝酌太清楚了,他覺得自已甚至咬到了骨頭,季衡愣是一聲沒吭。
不疼是假的,只是季衡心裡更疼。
為什麼,為什麼嘴上說的那麼好聽,一到動真章的時候就如此抗拒。
每一次都是。
他心裡還裝著誰?
那個死人蕭玠麼?
俗話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只是他也沒想到大人急了咬的這麼重。
毫不留情啊。
“看好了,不準任何人出入。”
季衡走過曲折的廊道,登上梯子開啟頭頂的遮板,被外面刺眼的光炫了一下。
如果謝酌看到眼前的場景,應該會很熟悉——這就是丞相府。
那個所謂囚禁他的牢房,只是一個廢舊的地窖改造的,原先裝的是布料,全部搬空了。
而謝酌絲毫沒有覺察,慢條斯理地吃飯,分不清外面是白天黑夜,自然不知道自已吃的是早飯還是晚飯了。
謝酌看著腳踝精美的金屬製品,十分牽強地扯了扯嘴角。
這算什麼……
謝酌光著腳晃了晃,金屬碰撞聲清脆悅耳,是這個寂靜的地下室唯一的聲響了。
這裡潮溼昏暗,還不透氣。
於是這幾日的特殊氣味,總是時不時鑽進謝酌的鼻腔,強迫著他不斷回憶那種痛苦。
地下室迴音也很好,那時候的哭聲被來回折射,層層疊疊縈繞耳邊。
謝酌沉沉睡了,夢裡身體又回到了現實生活中,躺在病床上,連呼吸都牽動五臟六腑的痛,其實有些人,並不會因為痛的多了就免疫麻木了。
反而因為痛的多了,更恐懼痛了。
謝酌因為太能忍了,往往讓別人覺得他不怕痛。
其實他怕,怕得要死,可是沒有人在乎的。
他以為季衡在乎他的,但是他卻是施加痛苦的一方。
夢中的痛與身體的痛交織在一起,讓人分不清真假,又讓人覺得兩個都有。
那是一種你知道自已是在迷宮,但是相同的路,相同的地點,你看了數千遍,你知道自已一直在原地打轉,走不出去。
除了絕望,還心累,還憋悶,對自已的火氣蹭地就上來了。
季衡來的時候,謝酌緊皺著眉頭,那是一種十分不安的睡相,以至於季衡剛剛走近,謝酌就感覺到了,瞬間睜開了眼睛。
滿臉冷汗。
眼底迷茫又害怕。
“不……不要。”
其實謝酌沒有完全清醒,他以為這還是夢,他以為季衡是來折磨他的。
“我來看看你。”
季衡悄聲安撫,生怕下一秒就把人嚇跑了。
謝酌警惕地看著他,甚至把自已縮在牆角,但是很快,幾乎是後背貼上粗糲的牆壁的那一秒,謝酌就清醒了。
那種情緒的轉換十分明顯,明顯到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格。
謝酌沒有說話,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人察覺到了不同。
他的眼裡沒有東西,那雙水潤瑩光的眸子可以倒映出任何東西,但也只是倒映。
就像湖面,或者鏡面,實際上內部並沒有任何東西。
“有事嗎。”
“這幾天晚上還是有點冷,我——”
“不需要。”
“先別急著拒絕我,你身體受不了的。”
“我說不需要。”
“大人……”
謝酌並沒有嘴硬,他是真的不需要,現在白天的溫度適宜,只是晚上會降一點,但沒有降到讓人打著寒顫,無法入眠的程度。
而且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身體很健康。
“季衡,你很好玩,”謝酌冷笑一聲,那句話絕對沒有誇季衡的意思,“你要是真的關心我,又何必把我鎖起來。”
“我……”季衡一時語塞,很快他軟著語調去哄謝酌,“大人,除了放你走,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
“為什麼不能放我走!季衡,我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對我!”
“大人,我……我好像抓不住你,你似乎隨時可能離開,”季衡越說越急,語速越快,“我不想這樣,我不能沒有你,我沒有辦法了,除了把你鎖起來,我什麼都做不了……”
“季衡,你有病。”
這是陳述句,也不是在罵人,純粹的描述謝酌所認為的事實。
“大人說的對,我有病。”
季衡低著頭,長長的眼睫微顫,已經有點難以言明的自暴自棄的味道了。
再一抬頭,季衡走到謝酌床邊蹲著,把自已偽裝的人畜無害,而後毫無預兆地——哭了。
是的,哭了。
謝酌扭過頭,不想看他,奈何心軟,用著自以為非常不耐煩,實則溫柔的語氣問道,“哭什麼?”
“大人……求您抱抱我。”
謝酌手一抖,眼前不可控制地浮現了那一天,王萬育斬首季衡跑到自已府上來的那一天,他也是這樣哭著,求自已抱一抱他。
精緻銳利的五官,大顆大顆的淚珠,像刀子一般劈開謝酌的心口。
沒救了自已,謝酌也想自暴自棄了。
“過來。”
謝酌緩緩開口,清潤的嗓音像是觀世音菩薩灑落人間的甘露。
季衡在謝酌看不見的地方揚了揚唇角,很微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