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繼續沉默著，宋沅說的很有道理，但他不想收手。
他得除掉中山王，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他不清楚自己還能撐多久，還能與中山王鬥多久，就算是隻在皇位上待一天，他都能名正言順的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
這種時候，他顧全不了大局。
他沒有理會，還讓宋雋送宋沅出去。
外頭已經黑透了，內侍在前面掌燈，夜裡的風呼呼吹著，從後宅出來，四周更是詭異的安靜。
“太子殿下的氣色似乎不太好。”宋沅想套套話。
宋雋也留了個心眼：“生病嘛，很正常。”
“是嗎？許久沒怎麼見，似乎胖了。”宋沅故意的，太子分明就是面相浮腫了，這是久病的反應，她甚至懷疑太子這麼費力的設局逼反中山王，就是因為他自己時日不長了。
宋雋沒有反應，他把宋沅送到東宮門口，非常認真的看著她：“你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勸說胡謅的還是當真會發生的？”
皇族借勤王之名渾水摸魚的事？
宋沅也認真看著他：“會不會發生我們心裡都有數，事情最要往最壞的方向去想做出最充足的準備。”
宋雋沒有反駁，多一層戒備並不是壞事。
“你在懷疑你和四哥受傷的事是我父王自導自演？這不可能的，父王最是疼愛我們，他絕對不會對我們下殺手。”他對太子十分信任。
宋沅又有點羨慕他了，必定是感受到了真心實意的疼愛，才會這麼篤定吧。
“太子殿下捨不得，不見得旁人捨不得，我大哥告訴我便是兄弟手足也要提防，難道沒人教你這個道理？還是說你認為你的兄弟手足可以在權位爭鬥中互相謙讓？”宋沅覺得他似乎忘了當初怎麼給宋書找不痛快了，他們兄弟之間也沒見多和睦，不過也不排斥他僅僅只是看不上宋書窩囊廢的樣子。
宋雋皺眉不悅：“我自然沒有蠢到這個地步，就算四哥受傷是我二哥動的手，但你怎麼就那麼確定這件事是我家冤枉你家的？”
他竟然反問的這麼理直氣壯，宋沅氣的沒話說了，扭頭想走又覺得不甘心，轉回來咬著牙罵道：“我當了涼州行督刺史，在政績上彌補了王府的不足，你家還有什麼優勢？狗急跳牆聽過嗎？”
“你才是狗。”宋雋立刻回罵了一句。
宋沅懶得搭理他，拉長了臉上車，可是思來想去還是不甘心，陰沉著臉推開車窗說道：“太子殿下病中糊塗，你最好去和宋時聊聊我說的那些話，讓他掂量掂量。”
宋雋不理她，扭頭就回去了，宋沅又被氣到了，重重關上車窗讓人離開。
聽著馬車離開的聲音漸遠，宋時腳下一轉往宋時的府邸趕去，自家父兄設了這樣一個局竟然瞞著他，他雖不悅，但把宋沅的話聽進去了，到了宋時府裡，直接衝到他床榻前，把宋沅來探望太子的事和她說過的話一字不落的複述出來。
“四哥覺得他說的可在理？”宋雋對宋時還是很信任的。
宋時已經在他說話時就從被窩裡坐了起來，忙問：“沅兒走了嗎？”
“已經走了。”
宋時憂慮的嘆了一聲：“他說的很對，皇上的旨意不僅僅是防著中山王，還防著其他人呢，召幾位親王來京，便是要借他們的聲望震懾那些有異心的人，皇上都有此擔心，說明中山王被逼到絕境真的會反，其他人知道訊息，也能猜到中山王必反，所以得提前打算。”
“那有沒有可能，就算中山王反了，皇族也藉著勤王的名義鬧起來，我們還是可以壓住他們？”宋雋的猜想很大膽，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和那些人一戰。
宋時並沒有打擊他，而是實話實說：“中山王要是反了，宋淳等人必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幾兄弟駐守大魏四方，我並不認為勤王的軍隊能從他們手裡佔到任何便宜，那些皇族子弟與你我是一樣的，即便習文練武不曾懈怠，卻沒有真正的機會去戰場磨礪，武鬥上，宋淳等人有著絕對的優勢，便是二哥也佔不到任何便宜。
宋沅說那些人會渾水摸魚，是要在東宮提前除掉中山王，不給他與宋淳等人匯合的前提下才能辦成的，我也不瞞你，這件事我們已經做了安排，而且，他們能威脅到的不是中山王府，是東宮，皇上年老，父王身子也不好了，這個時候，手握兵權的中山王成了反賊，勤王大軍打著保護皇上和太子的旗號進城，最危險的反倒是皇上和父王。”
“這麼說，逼反中山王，是在掘自己的後路？”宋雋也想明白了：“怪不得沅兒說東宮佔不到半點便宜呢。”
宋時緊緊攥著被子：“他想的很深遠，比我們想的周全。”
“那現在怎麼辦？聖旨已經送出去了，他說中山王相信外人都不會相信他，京兆送出去的訊息也會讓中山王多疑猜忌抗旨不遵，還有法子讓補救嗎？”
宋時搖頭：“便是有，也不能做。”
“為何？”宋雋不理解了。
宋時看著他，幾番欲言又止才肯開口：“父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你在榻前侍疾也該看出來，他面龐浮腫，這是時日無多的表現，這個時候若不能剷除中山王，就再也沒機會和王府爭了，中山王上位，他會放過我們嗎？
而且，鐵證如山，這個時候若是翻案說王府是清白的，父王如何交代？東宮如何自處？不能為了保全王府就犧牲東宮吧？誠然，宋沅說的很有道理，東宮的確佔不到便宜，但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如先前計劃的那樣，提前剷除中山王，請皇上退位，只要父王登基，那些皇族再有疑心也不敢妄動。”
宋雋被他們的計劃震驚到了，他萬萬沒想到計劃是這樣的，請皇上退位不就是逼宮嗎？
“你的心思比不上沅兒，和他說話太容易被忽悠下套了，若無正事，還是與他離遠點。”宋時十分不放心：“另外，雖然侍疾重要，但你的職責是守衛宮城，這種時候儘量在職，以免發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