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淳代替中山王表態支援田畝革新之後,中山王並沒有說什麼,而且對宋淳處置沈氏一事也沒反對,預設了沈氏禁足由李側妃打理後宅,至於近身伺候的人則只有自己身邊的大嬤嬤,那兩個得寵了姨娘也沒了風聲。

他告假數日不去上朝,宮裡也沒有派人來慰問,沒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去上朝。

沒了王府的阻礙,廷尉府嚴查權貴一事便順暢多了,身體痊癒後的霍英以最快的速度將樂平富紳背後牽涉的所有人都拉了出來,廷尉府嚴審,年底便結案了。

樂平郡。

宋沅趕在官吏休沐之前,帶著縣丞和司畜的官吏到飼養牛羊的百姓家裡挨個看了一遍,牛羊養的都不錯,可觀的利益下,百姓照顧牛羊十分用心,在入冬前就備足了草料。

只是來到一戶人家時,司畜的官吏拿著登記的冊子仔細核對了幾遍都對不上數:“你們家的羊怎麼少了一隻?”

被問話的大漢兩手揣袖,蹲在圈舍外頭一言不發,身上破破爛爛的補丁衣裳髒兮兮的看起來很久沒洗了,他並不理會官吏的問話,扭著頭裝聾。

“里長呢?”官吏也不囉嗦,只是喊里長。

跟在眾人後面的里長趕緊上前,聽清官吏的話後臉色大變,立刻抓起男人就問:“羊呢?快說。”

男人這才語氣含糊又硬氣的嗆了一句:“吃了。”

“吃了?”里長氣的想要打死他:“這是讓你們家代養的羊,生下的小羊才是你的,你就這麼把羊吃了?”

男人看了看他們,耍起了潑皮:“就是吃了怎麼了?幾年都不見葷腥,我吃一隻怎麼了?”

“皮呢?毛呢?骨頭呢?”里長衝進他破破爛爛的屋裡,一點羊羶味都沒聞見,屋裡素的活像幾百年沒沾染過葷腥的地方。

男人扭著頭不說話:“吃了吃了都吃了。”

他無賴到底,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宋沅本是在他們家門外大石頭上坐著歇氣的,聽見他這麼嚷嚷,心裡也煩得很,不過陪在身邊的縣丞到是很有經驗,立刻讓自己身邊的衙役上去交涉。

“吃了交給你飼養的羊,你知道是什麼代價嗎?”衙役嗓門大,很有威懾。

男人又蹲了下去:“知道,你們把羊拉走吧,我不養了。”

他這麼一說,衙役立刻沉了臉:“我看你不是把羊吃了,是把羊藏起來了,還不老實交代。”

男人一聲不吭,繼續蹲著。

“大人。”縣丞不忘先請示宋沅:“這樣的潑皮不給點教訓是不會聽話的,他大概是把羊藏起來了,就等我們把羊帶走,留下藏起來的羊他自己悄悄養呢。”

里長也湊過來:“大人,消失的是頭母羊,他這是想藏私啊。”

民政最難攪合,他們和百姓打交道多了,經驗比宋沅豐富,只是宋沅聽著就覺得無奈,種田種地就算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什麼會有啊?

衙門說的不夠清楚嗎?生的小羊歸百姓,怎麼就非得貪那一隻母羊呢?

“你們想怎麼處置?”宋沅心裡已經有主意了。

縣丞說道:“把人抓起來,將他們家的羊全部帶走,不把羊交出來就不放他。”

“那不是如了他的願?你看他像是怕你抓他的樣子嗎?”宋沅起身拍了拍衣裳:“私藏牛羊,收回所有田地,正好許多人家都想多租兩塊田。”

她的聲音不大,但正好能讓男人聽見,一直耍賴皮的男人臉色這才變了,目光緊盯著人群后的宋沅,立馬站起身跑去了自家屋後,不一會兒就牽了只懷孕的母羊出來,然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小人糊塗,小人糊塗,大人開恩啊。”他這會兒知道怕了。

宋沅看了他一眼,抬腳去了下一家,司畜的官吏讓獸醫仔細檢查了母羊懷孕的情況,確認無礙後在冊子上記下,一群人這才離去,也沒人去牽走男人的羊。

想要私藏牛羊的人家不少,畢竟有些人佔便宜習慣了,把他們放邊關都能給大魏開疆拓土,一點小把戲總以為可以瞞過衙門,他們還撞上一家準備宰羊過年的,要不是衙役跑得快攔的及時,羊的小命就沒了。

縣丞帶著官吏罵完里長罵百姓,大過年的臉都氣綠了,還把村長叫來狠狠訓了一頓,這些羊只是暫時養在百姓家裡,是不能隨意宰殺的,家家戶戶都殺,他們怎麼把兩萬頭牛羊交給朝廷?而且隨著公牛公羊被陸續送走,能留下過年的都是懷孕的母羊,這更不能殺了。

還有把牛羊拉去抵債的,一家子大雪天的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要死要活,一口一個要他們全家的命,縣丞讓衙役搬東西賠錢,他們又不給,折騰了小半天才老老實實的把牛羊牽回來,卻也免不了一番哭嚎斥罵,說衙門要逼死人。

短短几天時間,宋沅覺得自己被狠狠摧殘了一遍,怪不得主管民政的人都顯老呢,這麼多雞毛蒜皮無理取鬧的事,誰遭得住?

趕在除夕當天,他們終於視察完了所有的牛羊,回郡城的路上,一個個安安靜靜,就連精神頭最好的侍衛都拉聳著腦袋一臉疲憊。

宋沅裹著大裘在馬車上打盹,目光已經麻木渙散的衛晏陪在旁邊,身子隨著馬車的晃動搖來搖去,車輪碾過一個石頭,馬車震動了一下。

“哈~”宋沅醒了,懶洋洋的睜開眼睛,動都不願意動一下。

衛晏推開車窗,吸了口嗆嗓子的冷風立馬縮了進來:“樂平年年上報雪災,也不知道今年的情況怎麼樣,這麼大的雪,土裡的麥子能行嗎?”

“我們又不懂,著急有什麼用,等雪化了不就知道了?”宋沅懶得操閒心。

衛晏攏了攏自己的衣裳:“要是這季麥子收成好,那公子可就立大功了,公子真的不考慮自薦負責田畝革新一事嗎?王府都表態支援了,應該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了。”

“王府表態支援可不代表父王表態支援。”宋沅分的還是很清楚的:“他那麼堅持,突然間變了主意,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以我對父王的瞭解,支援田畝政策革新他一定不是心甘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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