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打擾了,宋沅繼續待在樹葉上生悶氣,衛晏找了她一圈都沒找到,去找宋淳回稟時,馬球會已經要開始了。

看客依舊很多,好些人都換了衣裳躍躍欲試。

布圍裡,沈氏回頭看了幾次,見位置上都空空的,終於忍不住問:“沅兒呢?”

“賜宴結束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裡。”小沈氏不慌不忙,她瞭解宋沅的脾氣,等她想明白了就會過來。

沈氏默了默,想說什麼又停住,最後只得轉過身繼續看馬球。

不一會兒宋淳來了,沈氏趕緊問:“沅兒呢?”

宋淳搖搖頭坐下:“讓他自己待一會兒吧,那麼大的人了,總不至於丟。”

林氏看了看他,忙把一旁認真看馬球的宋威拉過來往宋淳跟前推:“你去爹爹身邊坐啊。”

宋威不願意,他很敏感,知道爹爹不喜歡自己,也不喜歡往前湊。

“他願意坐哪就坐哪。”宋淳說話了,拉過宋威讓他自己找地方坐,這反應又讓林氏失落了一陣,往宋渚夫婦看了一眼,人家夫妻倆坐在一起,一人懷裡抱著一個孩子,說說笑笑,其樂融融,實在讓人羨慕。

場上的馬球打的有來有回,贏得了不少人喝彩,一場結束,太康帝才姍姍來遲,扶著他的中山王滿臉喜色,先前的陰霾早已一掃而光。

“嗯?”太康帝注意到宋沅的位置是空的了:“你家老么呢?”

中山王看了一眼,眼神詢問宋淳,他忙起身:“回皇上的話,臣也不知去哪了。”

“皇上,九公子大概是生氣了在哪躲起來了。”常德笑著打趣。

太康帝哼哼笑了兩聲:“大膽,還敢生氣。”

“兒臣立刻讓人去找。”

太康帝擺擺手:“算了,讓他躲著吧,小孩子嘛,生氣了肯定會躲起來,等他自己願意出來了就會出來。”

聽出他話裡的溺愛,中山王便放心了,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場上的馬球又開始了,雙方各顯神通打的有來有往,精彩程度不亞於套馬賽,以至於權貴給出的彩頭也越來越豐厚,在馬場邊的臺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對陣的人換了幾輪,宋沅才慢悠悠的過來,常德瞧見她就趕緊提醒太康帝,太康帝往自己身邊指了指,常德心領神會,示意內侍把宋沅的椅子挪到太康帝旁邊。

“皇上。”宋沅規規矩矩的見禮,她已經勉強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只是還做不到像沒事人那樣坦然,所以看著還是一臉不服氣。

太康帝招招手讓她過來,示意她坐下,宋沅猶豫了,私底下坐龍案旁邊念摺子就算了,眾目睽睽之下和太康帝坐一起,這也太招搖了。

她看向中山王,中山王立馬起身:“父皇,讓他在旁邊站著伺候就是了,坐下不合規矩。”

“沒那麼多規矩,坐吧。”太康帝又招了招手,宋沅這才坐下。

她這一坐引得好些人往這邊看過來,坐在不遠處的大臣們更是將心思都放在了這邊,誰也不再關注馬球打的如何。

“賞給他們的東西都是俗物,賞給你的才是無價之寶,你好好坐在這裡就行了。”太康帝聲音喑啞,並不想讓其他人聽見這聲囑咐。

宋沅不明所以的應聲,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康帝身邊,常德挪了挪位置,直接站在了她身後。

大臣堆裡,霍英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看著坐在太康帝身邊的宋沅,他隱約猜到了什麼,細看其他大人的表情,顯然他們也猜到了。

這是太康帝的表態,是垂垂老矣的帝王對自己孫兒的肯定,只要他活著一天,宋沅就能借著他的這份肯定與寵愛,在中立的大臣中行走辦事。

“君心難測啊。”旁邊有人輕嘆,許多人都默默表示認同。

東宮與王府的嫡子相繼伴駕,卻沒能從太康帝這裡拿到太多的好處,偏讓一個年紀輕輕的王府庶子得了恩典。

馬會結束天色近黑,御廚已經備好了烤羊,各處行帳分開,能與太康帝同一行帳的,除了各位王爺與國公侯爵,便是三公九卿及王府嫡子們。

因著是男女分席,宋沅沒法跟著小沈氏去,只好跟在宋渚後頭,隨他一起與一群皇孫坐在一起,客客氣氣的與眾人打了招呼,他們才坐下。

“小堂弟實在了得,今日的賽馬著實出色,我等實在敬佩。”有人高聲搭話,說完還舉起手裡的酒盞:“來,我敬你一杯。”

宋沅端起酒盞,道了謝抿了一口,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非常注意。

其他人也跟著誇讚起來,他們和宋沅不熟,這麼熱絡的和她說話,純粹是因為她能坐在太康帝身邊的緣故。

宋沅一一應酬著,幾盞酒下肚後,再有人起鬨喝酒,她就擺擺手推脫不能再喝了,好在其他人不敢為難她,瞧她酒量不濟就放過她了,繼續與其他人吃喝起來。

雖說各家都有嫌隙,但這種時候都默契的誰也不提,權當玩樂,一個個表現的都很親和。

“沅兒。”宋徵也端起酒盞:“為兄也敬你一杯,希望我們還有交手討教的機會。”

宋沅笑了笑,端起酒盞:“堂兄放心,必然會有這個機會的。”

宋徵挑釁似的一飲而盡,宋沅也一飲而盡。

“呀呀呀~”坐在他們中間的宋雋看不下去了:“喝酒太猛傷身,你這小身板經不起糟蹋,悠著點吧。”

他這一說話,立馬被旁邊的人逮到了,拉著他就要敬酒,宋雋也不躲,豪氣的站起來把衣袍一撩別在腰間,端起酒盞就和那人喝了起來。

他們這邊熱鬧非凡,隨同太康帝一起的行帳卻安靜肅穆,所有人正襟危坐。

太康帝看著盤子裡的烤肉,蒼老的聲音渾厚低沉:“糧產不足,百姓想要飽腹便是痴心妄想,這樣的美味,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未能品嚐,今朕老矣,卻未能使百姓溫飽有餘,實乃罪過。”

他突然自責起來,在座的都十分詫異,但無一人敢立刻應聲,所有人都在揣度他的用意。

他們很清楚,這位殺伐果斷的暴君,是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突然開口,自然有他的目的,只是不知這個目的波及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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