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挑眉不語，一般說不會出什麼差池的時候，一定會出事。
臨近秋收時，雷雨天氣就沒了規律，白天晴空萬里，夜裡電閃雷鳴，大風恨不得把院子裡的樹吹斷，宋沅站在窗邊細細瞧著天上的烏雲，濃濃的一團壓過來，也不知憋了多少雨。
“這天氣變得可真快。”衛晏端著洗漱的熱水進來：“公子早點睡吧。”
嗅了嗅風裡摻雜的土腥味，宋沅趴在窗臺上：“都準備好了？”
“公子放心，已經安排好了。”
宋沅這才關上窗戶：“希望我預判失誤，我好，大家都好。”
她洗漱睡下，美夢酣甜，對外頭的雷雨充耳不聞。
城外，一大群牛羊趁著雷雨衝出圈舍，被幾道黑影驅趕著往山坡上耕種的地方攆去，牛羊因雷雨而受驚狂奔，不顧一切的往前衝，上山路口處攔著的拒馬樁已經被提前挪走，守在路口的村民因為雷雨也提前回了家。
牛羊毫無忌憚上了山，雷電閃跳間，已經成熟的大豆和地瓜成片成片的出現在眼前，再過些日子，這些東西就可以收穫，除開給朝廷繳納的田畝稅外，其餘便是一家人整年的口糧。
“趕過去!”一道黑影嘶吼著，高高揮舞起手裡的鞭子抽向領頭的黃牛，雷電再次閃跳，剎那的光亮間，黑影高舉著右手，頭顱已經不見蹤影。
旁邊的黑影看過來，嚇得一聲尖叫，險些被同樣受驚的馬掀翻在地，他緊張的拽著韁繩，大張著嘴，雙目圓瞪死死看著前方，下一刻，一個繩圈就從未知的方向丟了過來，直接將他拽下馬背。
他摔進泥坑裡，還未撲騰起來，脖子上就橫了一把大刀，站在他面前的侍衛面容冷峻，一手還提著顆嘴巴大張的頭顱。
拂曉時暴雨也停了，宋沅蹲在廊下漱口，遠遠的就聽見腳步聲，抬頭看去，只見衛晏快步走來，滿面紅光，一看就是有好訊息。
“公子，人都抓住了。”
宋沅吐了漱口的水：“沒糟蹋吧？”
“沒有，動手及時，即人贓俱獲又沒糟蹋莊稼。”衛晏喜色難掩：“已經審問清楚了，他們並不是樂平富紳的人，而是聽人吩咐趁著雨夜把城外的牛羊趕上山踩了莊稼，事成後他們可以拿到五百兩銀子。”
宋沅掬了清水洗臉：“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沒問出來。”衛晏老老實實交代。
“問出來了，就是那些富紳指使的。”宋沅淡定擦臉：“去吧。”
衛晏愣了一瞬，應聲去辦。
天色大亮時，山民們也發現了散落在山坡上的牛羊，憑著牛羊身上的印記確定了是誰家的，直接拉去報了官，因涉及樂平富紳，縣尉不敢私自處置，上報了霍英，霍英早飯都沒吃就緊趕著去處置了。
“霍大人。”衛晏在衙門口追上他：“昨日驅趕牛羊踐踏耕地的人已經全部抓獲，這是口供。”
霍英半信半疑的看著他，接過口供也沒著急看，只是問：“郡丞大人早就知道會有人使壞？”
“不得不防，畢竟想看我們公子前功盡棄的人不少。”
這是實話，霍英也不再追問，仔細看了看口供，立馬發現了不妥，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衛晏：“我明白了。”
衛晏強裝鎮定，心裡卻疑問連連：你明白什麼了？
霍英沒有和他解釋，帶著人出了門，他們趕去了縣衙，涉事的富紳已經被憤怒的山民鬧來了，一見霍英，富紳便慘白著一張臉喊冤。
“大人，大人，小人真不知道自家牛羊怎麼會跑出去的，還請大人明察啊。”
立馬有山民跳了出來：“你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你家的牛羊，是有人看管的，好端端的怎麼可能跑那麼遠到山裡去，大人，那一路上的腳印坑坑窪窪，連進山路上的拒馬樁都被提前搬走了，若說這是牛羊無意走失，那牛羊也沒有手腳去搬那東西啊。”
“不是的，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富紳都快嚇死了。
他太清楚這些即將秋收的莊稼意味著什麼，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給自己找麻煩啊。
“大人，看守圈舍的人帶來了。”衙役將三個渾身酒氣軟成爛泥的男人丟在地上。
富紳一看，頓時火冒三丈，上去就狠狠踹了兩腳：“廢物，讓你們看守圈舍，你們竟然喝成這樣？”
衙役立刻攔住他，霍英蹲下來仔細聞了聞：“不是醉了，是被人下藥了。”
“啊？”富紳愣了。
衙役提來一桶冷水，直接澆在他們身上，被這樣一激，他們才悠悠轉醒，卻是目光呆滯，不管問什麼都沒有反應。
“劑量太大，只怕什麼都問不出來了。”一旁的縣尉還是有些經驗的。
霍英走上高位：“這也不防事，驅趕牛羊踐踏耕地的人已經被抓住了，據他們交代，是受了他人恩惠，所以特意在雨夜開了圈舍，驅趕牛羊去踐踏莊稼的。”
富紳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此事和他沒關係，他也是受害者，他著急的想要解釋，霍英卻突然問道：“你平日裡沒得罪人吧？”
富紳懵了，他很清楚自己平日裡和誰有過矛盾，所以沒辦法否認，這事關係他的清白，若是不說清楚，他就得替旁人背下這個罪名了。
“你仔細想想，你若是想不起，本官也可以提醒提醒你。”霍英將口供拿出來放在了案上。
富紳腦子裡閃過不少事，他仔細推斷著一個個排除，最後將目標放在了其中三個人身上，他們也都是樂平富紳，因著牛羊的事，私底下沒少明爭暗鬥。
“鬧出事的是你的牛羊，也是你自己的人看管不利，雖然並未糟蹋太多莊稼，但按我朝律法也是要重罰的，若是不能抓出兇手，那你就得擔著。”
富紳臉色再度大變，立刻跪下來：“大人，小人有懷疑的人選，小人...”
霍英止住他：“你且寫上來，這是另外的事，現在且先給山民們交代，你的牛羊踩了人家的莊稼，本官罰你賠他們一挑粟米，具體是誰在幕後使壞，等本官查清了，自然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