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毫不意外，甚至還笑了笑，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相信大哥的判斷。”
有這樣聰明且聽話的弟弟，宋淳心氣順了不少：“的確如此，只是往後你再想封爵，就得多謝難度了。”
“讓西北富庶這件事本就有難度，父皇一開始就沒打算這麼便宜我，我心裡有數，他的情面不是那麼好領的，我若哪日不聽話了，這些本就是用來做交換而行的方便就會變成他嘴裡特意賞給我的東西，讓我如鯁在喉。”她很想得開：“只是，父皇今日鬧出這麼一出，後面該如何收場？”
在大殿上可以暈倒了事，往後呢？他總不能指望大臣們和兒子一樣對此事三緘其口不再提及吧？
今日再大殿上都已經把冊封國師這事挑明瞭講，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大臣們豈會善罷甘休？
宋淳示意她跟上自己，這才說道：“父皇最是愛惜顏面，只怕不會輕易低頭承認自己糊塗了，但大臣們必定會再次提起，這件事的確不太好辦，不過，經此一事，君威盡失也是必然。”
宋淳對這樣的結果十分滿意，他敬重洪明帝是一回事兒，但洪明帝糊塗短視，在政務上昏庸拖沓，不僅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不斷製造新的問題，這讓他很煩。
他只想心無旁騖的治國，多做一些對大魏百姓有益的事，而不是不斷的給洪明帝擦屁股，洪明帝君威盡失，必定是要消沉一段時間的，他寧可洪明帝如剛登基時那樣在行宮貪歡尋樂，也不願意他突然跳出來對國事指手畫腳。
“國師到底是怎麼做到讓父皇甘心為之正名的？”宋沅十分好奇：“我也沒聽說過南疆巫師會長生什麼的呀，難不成他是用其他招數忽悠父皇的？”
宋淳冷了臉：“國師是有些手段的，我與他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能被他猜到心中所想，足見此人極擅揣摩人心。”
“每一次都能被猜中嗎？”宋沅打算提醒大哥一下：“這也太誇張了些，若是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恐怕就不是擅長揣摩人心了，這些南疆巫師為了忽悠人，還會些別的招數，他們求神問卜的自稱開了天眼，會不會如同幾年前聽說過的傀儡術那樣神奇？”
宋淳腦中靈光一閃：“天眼？”
“嗯，就是可以直接看透對方內心想法。”宋沅說完就皺了皺眉頭：“這個想法似乎有點荒唐了，但是傀儡術那東西都能出現，也難保會有更稀奇的招數。”
宋淳沉思起來，宋沅的這個說法有些荒誕，而且那什麼傀儡術也只是聽說過，雖然在大牢裡見過擅長傀儡術的徐映蓉，但具體怎麼操作他並不知曉，所以一直半信半疑。
“總之，大哥以後還是多個防備的好，面對國師千萬不要在心裡瞎琢磨，如果刻意屏住心神思緒後他沒辦法猜到你的心思，那就說明他的確會看透人心的本事。”
宋淳點點頭：“的確是要當心些才是。”
與宋沅說清楚後，宋淳先回了東宮，沉思良久後，他命人去了廷尉府，傳來了廷尉副使。
“霍大人去往西北查案，如今廷尉府大小事務由你督辦，這府裡的人員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宋淳翻找著廷尉府的花名冊，在冊子角落找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徐英，他指著這兩個字，微微抬眼看向副使：“這個徐英，現在在哪？”
聽見這個名字，副使的臉色慌亂了一瞬，這才回答：“回殿下，徐英是霍大人的隨案，已經跟隨霍大人出發去往西北查案了。”
“哦？那為何廷尉府上呈的人員名單上沒有這個人？”宋淳合上冊子：“帶她來見孤。”
他的語氣不容商議，副使還想找理由推辭，可一抬眼瞧見宋淳的神情，湧到喉間的說辭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徐英很快就被帶進了東宮，即便穿著一身廷尉府隨案的青色官服又低著頭做男子打扮，宋淳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當初在牢獄中指證宋沅是女子的囚犯。
“徐映蓉。”宋淳叫出了她的名字。
徐映蓉身子一顫，立馬腿軟的跪在了地上，她身上已經瞧不見半分當初的驕傲輕狂，滿身卑微，被打磨的失去了所有脾氣。
宋淳高坐於桌案後看著她：“霍英捨不得殺你，這些年也沒用你，對吧？”
“是。”徐映蓉很惶恐，她連看宋淳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宋淳對她的表現十分不滿，這樣膽小怕事戰戰兢兢，即便真的會傀儡術，如今也成了廢物，霍英還真是暴殄天物，“霍英消磨你的心氣，被他拘在廷尉府對你來說很痛苦吧，想不想離開廷尉府，到東宮來？”
“東宮？”徐映蓉這才抬頭，她詫異惶恐，不清楚宋淳在玩什麼把戲，落在霍英手裡三年之久，她已經對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沒了信任，廷尉府是虎狼獄，東宮便是閻王坑了，都不是什麼好去處。
她細瞧著宋淳，高高在上，矜貴正氣，怎麼看都像是個好人，即便在她淺陋的歷史印象裡，宋淳這個人，也是與正義敦厚掛鉤的存在。
只是，歷史評判的好人，不一定是好人。
徐映蓉不敢接話，倉皇的垂下眼繼續龜縮。
“霍英有本事將你從死囚變成廷尉府履職的官吏，孤自然就有本事讓你擺脫所有見不得光的身份，做個堂堂正正的人，還可以許給你富貴榮華，讓你不必再受其他人牽制折磨，你可以擺脫霍英。”
最後幾個字觸動了徐映蓉，擺脫霍英是她日思夜想的事。
她猛然抬頭看著宋淳，內心糾結，不確定眼前的宋淳是否可信，她已經選錯兩次了，第一次錯信了梁鶴，全心全意的幫他，被抓後卻被梁鶴直接拋棄，第二次錯信了霍英，將自己知道的事老老實實全部交代清楚，結果卻被他百般折磨。
若是這次再選錯...
“你現在的境遇，只怕不能更差了。”宋淳並不介意提醒她：“替孤做事，是你的幸事，莫要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