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衛晏也不吭聲了。

宋沅黑著臉回了屋,讓侍衛把此次流放者的卷宗都拿來,她要一個一個細看。

追著宋涪出來的西平郡丞不遠不近的跟了一路,瞧宋涪漫無目的的在院子裡溜達,躊躇再三方才上前:“爺也覺得刺史大人的話有道理?”

“從大局看,他說的都很合理。”宋涪並沒有因為私心就否認宋沅,相反,他很欣賞宋沅,這麼緊的時間內能想出這麼多理由來說服自己實在不容易。

西平郡丞明白了,宋涪這是贊同宋沅的意思,但他不能用宋沅的理由去說服其他人,將士們可不會管什麼增加人口安撫軍心,他們只在乎自己本就微不足道的利益受到了損害,用大局觀去說服小人物本就是在浪費口舌,這還不包括等著宋涪犯錯好參他一本,讓他再無資格暫代主帥一職的其他人。

這件事,得等宋潤回來自己決定。

西平郡丞想了想:“主帥至京兆述職,只怕年後才能回來,還有一兩個月呢,那些人一路受盡苦楚身體羸弱,下官恐他們熬不過寒冬。”

“這個無需你操心。”宋涪心裡已經有了思量:“會有人替你解決這個麻煩的。”

西平郡丞微微詫異,立馬明白他說的是宋沅,那位心思玲瓏,肯花費這麼多心思尋找藉口救人,一定會想發設法讓他們理所當然的放人。

“下官明白了。”西平郡丞心裡也有譜了。

耐心等了兩天,宋沅就派人來請西平郡丞與郡尉了。

兩日不見,她越發憔悴虛弱,下巴尖尖的清瘦了不少,眉眼間也盡是病氣,但目光依舊清明。

“這批流放人員的卷宗我都看了,家中貪汙受賄,強搶他人財物逼殺良家,包庇隱瞞罪臣家眷,主犯皆已問斬,這些流放者中,除去五個從犯外,其餘人員皆為連坐流放,廷尉府只是將他們貶為了庶民籍,按大魏律,流放至西北後,男子罰做苦役,服刑三年後就是自由身,女子則無須罰做苦役,郡尉大人,我說的沒錯吧?”

郡尉點頭:“刺史大人說的都對。”

“既如此,那就按大魏律辦吧。”宋沅拿起手邊的文書:“如今隆冬時節,最需要人手的地方是燒炭場,就將男子的苦役暫定燒炭場,等開春農耕時再做調配,至於女子,暫時安置在各個紡織坊中。”

她還真把人給安排了,西平郡丞也就順勢答應了下來。

“記得安排大夫為他們看診。”宋沅留了個心眼:“特別是女子。”

西平郡丞知道她的暗示什麼,那些押送的衙役可不是老實人,這一路,早就把人折磨夠了,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出意外。

暫時看押在大獄裡的人都被放了出來,等他們洗漱後換下身上的囚衣後,便挨個讓大夫檢查身體,官吏就在一旁做著記錄,將每個人的情況都仔細記下來,以防往後出了人命,再怪到他們頭上。

傍晚時,侍衛把大夫看診後的結果帶了回來:“殿下,大夫已經替他們看過了,因著一路飢寒交迫,身體很差,貿然從事重活怕是會吃不消,交代說最好休息幾日。”

“嗯,那就放寬五日,只安排零碎輕巧的活計幹著吧。”宋沅吹著自己碗裡的藥,等稍稍涼了一些,便皺著眉喝下去,苦澀的味道讓她有些反胃,好在還能壓住:“還有呢?”

侍衛頓了頓:“大夫說落胎藥傷身,那幾位身體羸弱,用了藥怕是性命難保。”

宋沅動作微微一滯,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結果,可偏偏真就出了這樣的事:“若是生下來呢?”

“身體羸弱,熬不到足月,等月份再大些身體吃不消了,只會一屍兩命。”

所以,兩條路都是死路一條了。

她沉默不語,看著碗底殘留的藥渣出神。

“讓她們自己決定吧。”宋沅把碗底的藥渣涮了涮一口喝下:“能咬牙堅持到這裡來,想必也是想要活著的。”

侍衛應聲,趕忙去傳話。

年底是駐軍主將們時間最為鬆散的時候,只要往上稟明一聲就能在西北走動,為此剛回自己駐地沒多久的宋泠麻溜的跑來宋汵營中。

他一進帳瞧見宋汵在烤火取暖就開始嚷嚷:“今年怎麼回事,一個人都沒給送過去,哥,別是你們在前頭的挨個都給分了吧?”

“什麼?”宋汵切了塊肉細嚼慢嚥,看猴一樣看著他在自己面前瞎比劃。

宋汵摘了頭盔坐下來:“就是那些女人啊,我在的遠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一個都不留,先前那批都死完了,那地方又偏僻,大冬天的什麼樂子都找不到。”

宋汵聽明白了,吸了口氣將嘴裡的肉嚥下去了才說:“今年沒戲了,死心吧。”

“為何?”宋泠急了,眉頭一皺腦子裡就有了想法:“宋涪搗亂不成?他只是暫代主帥處理軍務,還真把自己當主帥了?便是宋淳在這兒也沒拿這事膈應人啊。”

宋汵搖搖頭:“不是他,是宋沅,宋沅拿大魏律說事,將已經交接的人全攔了回去。”

“他算什麼東西?軍中的事幾時輪到他插手了?”一提宋沅,宋泠就炸了:“哥,你們就都看著他作威作福把手伸到軍中來?”

宋汵笑了:“宋涪都不在乎,我在乎什麼?”

“宋涪就是個廢物!”宋泠罵罵咧咧:“宋沅更是可惡,一個破刺史還真讓他當大官了,我看就是沒人給他長教訓,這事說破天也輪不到他來插手。”

他又動歪心思,宋汵立刻冷臉提醒:“我可警告你,別衝動行事。”

這事他們本就不佔理,又是當初為了拉攏軍心培植勢力才想出來的招,這些年兄弟幾人都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一旦鬧大了,他們全都要倒黴。

“知道了。”宋泠不情不願,他看宋沅實在不順眼,先前沒有直接矛盾都想找點事,如今有了,怎麼可能再忍。

從宋汵營中離開,宋泠便直接去了宋涪府上。

宋涪家裡,宋沅剛把藥喝下侍衛就進來了通稟:“殿下,八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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