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晏見狀,回頭看了宋沅數次,見宋沅沒有任何表示,只能一直往前走,那群人無意改變他們的行進方向,不管他們往哪走都緊緊跟著。即便如此,他們心裡緊繃的弦卻不敢有半分鬆懈。

跟了大半日,他們都沒有任何動作,這下連宋沅心裡都犯嘀咕了。

她乾脆勒馬停住,衛晏等人立馬靠過來以防不測,那群人也停住,卻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圍著他們不緊不慢的轉了兩圈後便駕馬走了,還不忘得意的吆喝兩聲。

嚇唬他們的目的達成,這群人神情得意,分明就是挑釁。

衛晏一臉不悅,卻也把提著的心放下了,對方不是匈奴,大概只是宋泠派來戲弄他們的人,這還真是宋泠做得出來的事。

虛驚一場,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竟然沒釣出來。”宋沅有些失望:“看來,他的膽子還不夠大。”

衛晏難免後怕:“殿下還是當心些的好,八爺駐地防區不小,這一路往西海去路途遙遠,還得和他打好久交道呢。”

“他這麼噁心我,難道是在暗示我該主動去拜訪他不成?”宋沅猜了一句就繼續趕路,她可沒時間去和宋泠虛與委蛇。

在荒原裡走了四五天,白天總會有一隊人馬跟隨在他們左右,離得不遠不近,每每離去都要囂張得意的吆喝一陣,甚是惹人討厭,衛晏與其他人依舊保持著警惕,不管這群人如何挑釁,他們都無動於衷。

到了第七日,他們總算在荒原中發現了一個荒廢的村子,他們帶著的乾糧和水已經耗盡,即便眼前的村子一看就沒有人跡,衛晏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他們停在村口,留下一個侍衛跟著宋沅和安舟時,衛晏便帶著另一個侍衛分頭進村搜尋,安舟時從馬背上下來就趕緊跑向不遠處。

“安先生,你去哪?”侍衛喊了一嗓子。

安舟時急的跺腳:“人有三急,小夥子,快來幫個忙。”

他自己解不了褲子,侍衛只能趕緊過去幫忙,宋沅等在原地,還沒仔細看一看周圍就耳尖的聽到動靜,她立刻朝著安舟時解手的方向衝過去,只見侍衛被打暈在地,肩窩處還插了一刀短刀。

“殿下,殿下,救命啊!”

安舟時在求救,宋沅立刻跳上矮牆,只見幾個人將安舟時挾持上馬,他們故意頓了頓看向宋沅的方向,確認她看見了才駕馬離去。

想要引她過去?

宋沅眉眼一沉,一時猜不到對方的意圖,她跳下來先行檢查了侍衛身上一番,確認他沒有性命之憂後,這才飛身上馬追上去。

“殿下。”另一個侍衛聽見動靜從村莊裡衝出來了。

“先救人。”宋沅的聲音順著風零零散散的落下來。

挾持安舟時的那群人跑的並不快,他們故意放慢速度等著宋沅追上來,這樣引兔子的遊戲宋沅沒有耐心陪他們玩,拿出弓弩,果斷對準挾持安舟時的那個人,弩箭雖小,卻也奮力,在強大的衝勁之下,極近的距離之內,輕而易舉射穿了那人的脖子。

他身子一僵,栽倒下馬,獨獨把安舟時遺留在了顛簸疾馳的馬背上,其他人見狀,臉色倏然一變,宋沅會下殺手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

他們果斷朝著不同方向跑去,宋沅也不去追他們,而是直奔安舟時而去,安舟時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若是從馬背上栽了下來,小命難保。

他的命對宋沅來說,可是非常值錢的。

她快馬趕上,伸手拽住韁繩,強迫馬停下來,只是馬匹尚未停穩,橫趴在上面的安舟時就掙扎著掉下來,跪在地上‘哇’一口就吐了,衣裳下更是汙濁一片,他狼狽的爬遠了一些,一邊爬一邊嘔吐,最後在不遠處栽倒在地。

“安先生。”宋沅忙下馬,她聞到了尿騷氣和一股惡臭。

安舟時叫起來:“別過來,別過來。”他把臉埋在荒原枯黃的野草裡,語氣從驚慌變為哀求:“離遠些,你離遠些。”

宋沅忙退了兩步,安舟時又往遠處蹭了蹭,兩個光禿禿的胳膊支撐著他的身體往前爬了一段距離,他似乎想將身上的汙穢甩的遠一些,以此來表明大小便失禁的人並不是自己。

可是,即便髒了衣服,卻依舊消除不掉那些痕跡,他的情緒就有些繃不住了。

“殿下。”他聲音顫抖,語氣也絕望起來:“我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我很愛乾淨的。”他躺倒在荒原裡,努力舉起自己光禿禿的手臂,情緒越發崩潰:“我有手的時候我可以自己解開這身髒衣服的。”

他情緒崩潰的突然,一個大小便失禁,就將他刻意忘記的痛苦勾了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尊嚴也隨著這一次大小便失禁沒了,這讓他完全不能接受。

這是精神上的凌遲,對他來說,比死亡更加讓人絕望。

從他手腳被砍斷的那天開始,他就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個人的尊嚴,他在這個時代是沒有最基本的尊嚴的,這裡的人可以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把他變成廢人,完全不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

他想離開這裡,這一刻,想要回去的心情抵達頂峰,如果回去了,他還會是那個手腳齊全的教授,他有人尊敬的社會地位,有最基本的人權。

宋沅沒有吭聲,她把弓弩掛在馬背上,走到安舟時面前把他拽起來,拉著他往前跌跌撞撞走了一截路,將他推進一個淺淺的水坑裡。

這是個即將乾涸的水坑,淺淺沒過腳踝的渾水,這一刻卻比任何東西都有力量,崩潰的安舟時愣了片刻,就立刻在跪下來,拼了命的往自己身上裹上稀泥。

這一刻,便是腥臭的稀泥對他來說,都是拯救尊嚴靈魂的好東西。

“駕!”衛晏和另一個侍衛趕來了,瞧見宋沅無事,他們都鬆了口氣。

“殿下。”衛晏急忙下馬過來。

宋沅脫了自己身上的褂子和外衣遞給他:“安先生身上的衣服髒了,直接扔了吧,把這個給他換上。”

“是。”衛晏忙去拉安舟時出來,他渾身都是腥臭的稀泥,早已經遮掩住了那股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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