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把姜燦燦送到梧桐苑門口，在值班室大爺意味深長的注目禮中轉身往陳鋒家走。
“哎呦喂，你還知道回來啊，給你發微信不會回，打電話不接，下班也不等我，還來我這兒住？”陳鋒站在門口陰陽怪氣，說完砰地關上門，向臥室走去。
“吱呀！”門開了。
陳鋒一拍腦門，回過頭，“我去！怎麼忘了，林逸那裡有備用鑰匙？”
很早之前陳鋒把備用鑰匙給了林逸，但林逸每次都是在陳鋒在家的時候來住，而且每次都敲門，漸漸地，陳鋒就忘記這茬了。
“喏，給你帶的。”林逸把餐廳贈送的炒飯、還有一瓶五星好評送的可樂都帶給了陳鋒。
“哎呀！我就知道小逸逸心裡有我！還專門給我帶飯！”陳鋒樂呵呵地接過炒飯。
“陳鋒，我嚴肅地和你說件事！”
“什麼事？”陳鋒大口扒摟著炒飯。
“你坐好！”
陳鋒正襟危坐。
“你在外面還有工作時間不要用撒嬌的語氣和我說話，打電話的時候也不可以！”
“那非工作時間可以？在家裡是不是也可以？”陳鋒滿嘴油光，一臉真誠。
“不！可！以！”
“小逸逸～”陳鋒放下筷子，猛撲到林逸身上，“你發火的樣子真可愛！”
林逸向後一個趔趄，“你最近真是…太無恥了！”
陳鋒抱緊林逸，似乎還有些眼淚汪汪，“你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懶得和你說。”林逸掙脫出來，“吃你的飯吧，飯堵不住你的嘴！”
“哈哈！林逸，是不是被我猜中了？！鐵樹真的開花了！我要去買彩票！”陳鋒語調總算恢復了正常。
“你那麼有錢，還用的著買彩票？”
“誰說買彩票是為了中獎，是為了快樂！林逸，是不是你的那個帶教老師？”陳鋒開始八卦。
林逸不置可否。
陳鋒看著林逸的表情，雙手一拍，然後指著林逸，“是了是了，看你那表情，準保就是她！沒想到你還真喜歡姐姐啊！”
“你今早是不是和姐姐一起吃飯？所以你說我有女朋友？哦，對了，今晚是不是也是一起吃的？所以你掛我電話？”
陳鋒越說越興奮，林逸快步走向次臥，砰！陳鋒又被鎖在門外，但是他八卦的聲音卻不絕於耳……
“嗡嗡……嗡嗡……”一大清早，林逸被手機振動吵醒，眯著眼睛，眉頭緊鎖。
但當看到是姜燦燦來電時，立刻在從床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清清嗓子，眉目舒展。
“喂，燦燦姐！”
“林逸，醒沒，昨天值班醫生剛剛給我打電話，昨晚你管的16床突然意識模糊，病情加重，搶救無效，去世了。現在我和雲希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你也早點去！”
“好的！”林逸掛掉電話後，火速穿好衣服，衝出家門。
16床是個大面積腦梗死的患者，86歲，一級護理，狀態一直都不好，數次和家屬商議轉到神經重症科，家屬每次都猶猶豫豫，最後都拒絕轉入重症。
交班時，林逸第一次見到沈紅萍素面朝天、蓬頭垢面地樣子，臉色有些慘白，眉毛沒描，只留下被修眉後淡淡的痕跡，看來昨晚折騰地不輕。
沈紅萍和蘇芃，昨夜新入5個患者，夜間死亡1人，轉出1人，幾乎一夜未睡，可以說，是一場惡戰。
“Dora，咱們交班吧，你跟我詳細說說，我們好寫死亡記錄和死亡討論。”姜燦燦說道。
“咳咳，這次可以叫我紅萍。”
“啊？”
“我這灰頭土臉髒兮兮的樣子，不配叫Dora了，我是可憐兮兮、土裡土氣的沈紅萍，嗚嗚……”
“噗！你永遠是最漂亮的Dora！”姜燦燦抱了抱沈紅萍，雖然和她維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但現在累到嘴都起皮的沈紅萍，莫名有些可愛呢！
言歸正傳，兩人開始交班。
16床有五個兒女，昨晚三女兒陪護，16床病情加重後，沈紅萍反覆向建議轉入神經重症，上呼吸機還有一線生機。
但三女兒說她做不了主，一會兒和四弟商量，一會兒和二姐商量，剛簽了同意書，大家正要把患者送往樓上重症科，四弟突然出現，攔了下來，和老三爭論一陣子，又極其堅決地簽了拒絕轉入的告知書。
隔了幾分鐘，老五又來了醫院，拿來一個黑黢黢的藥丸，說是和得道高僧求的，花了9900，說是能活到99，吃了立馬就好。
沈紅萍哪能讓家屬亂來？反覆告知不能吃來路不明的藥丸，要相信醫院的正規治療，但老五還是偷偷摸摸塞進了患者嘴裡。
等到下半夜，患者呼吸急促，雙側瞳孔散大，室顫，沈紅萍、蘇芃，還有正在總住院章展輪番進行心肺復甦，三人按了半小時，還是沒能搶救過來，心電圖成了一條直線。
老人死後，四個兒女哭成一團，老三指責老四，為什麼不讓母親去重症，老四又指責老五，天天信神信鬼，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一個破藥丸讓母親歸了西。
“這家人不好整啊！”姜燦燦嘆了一口氣，16床患者病情很重，即使轉入神經重症也未必能活下來，但畢竟有一線生機。
“燦燦姐，今天這家人估計能來開死亡證明，會不會鬧事兒啊？”於曉研有些擔憂。
“不好說，人性一點都不好說，有的看著咋咋呼呼，但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不過我們醫療程式上沒什麼問題，不用擔心。”
這一上午風平浪靜，遲遲未等到這家人，姜燦燦詳細地和秦舒月彙報情況，林逸又在姜燦燦的指導下一個字一個字的寫死亡討論和死亡記錄，十分謹慎，於曉研也在旁邊認真聽著，突然覺得死亡討論和死亡記錄比病程難寫多了。
臨到快下班的時間，一個身高體壯的男人來到了護士站。
“您好，我是16床王桂芬的兒子，我來開死亡證明。”
姜燦燦等人聞聲走出醫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