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椎骨上的傷勉強上完藥,還剩下腳踝。

先前去春狩好不容易養好了扭傷,今日卻又再捱了一回。

秦翡都有些懷疑最近她是不是運勢不佳,總愛受傷。

“腳能伸下來嗎?”

岑鶴珏瞧著姑娘艱難地起身,蹙眉詢問。

他沒想到秦翡扭傷會這麼嚴重。

若早知道,他今日就不會撒手。

將她害成這樣子,他心裡也不舒服。

“還能。”

秦翡深吸一口氣,將腳放在了床榻下,就如同那次在玉津園一般,他再次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小腿。

不過秦翡又隱隱約約覺得,岑鶴珏比之那次溫柔太多,體貼地將她的腳踝放在他膝蓋上,然後將剩餘的藥油搓熱,慢慢敷在她的腳踝之處。

“……”

“……”

敷完藥,他倒是沒有急著收回手,而是將掌心再度搓熱,按摩著秦翡腳踝腫脹之處。

秦翡一愣,倒是沒想到,岑鶴珏還會按摩,他的手就像是有魔力,方才還一陣陣脹痛的腳踝,現在已經好多了。

她視線落在他按摩的手掌上。

就同人一般,岑鶴珏就連手都生得很好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按摩她的腳踝時,不像是在療傷,反而像是……

雕塑一件藝術品?

秦翡當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太過提高自已。

她也不是什麼藝術品。

不過是瞧著岑鶴珏生出了這種錯覺。

“……”

按摩期間,岑鶴珏沒有說話,秦翡也不知該說什麼,空氣闃然無聲,就好像一片靜謐得無波無浪的海水。

卻又有幾分奇異。

恍若海底還潛伏著一頭巨獸,伺機而動。

秦翡總覺得這樣古怪的氛圍,她要是不說些什麼,會一發不可收拾,更加古怪下去。

“少師。”

秦翡輕輕喚了一聲男子。

恐怕連她自已都沒意識到,早不知何時,她稱呼他時已經沒了那種提防和警戒。

“疼了?”他按揉的力道又輕了一些。

“不是,你按的挺好的。”秦翡沉吟了聲:“你怎麼還會按腳?”

岑鶴珏沒有像之前那樣隱瞞她,“先前受傷,不好總讓大夫待在岑家,也怕兄長他們擔心,自已學了一些基本的按摩方法。”

“哦。”

秦翡又問:“那你幹多少年了?”

“?”

岑鶴珏總覺得秦翡這話問的怪怪的,就像是將他看成了某種專攻於此術的手藝人。

“少年時就學會了,先前受的傷多些,這些年很少了。”

秦翡沉吟了聲:“家裡人知道你幹這個嗎?”

岑鶴珏一臉惑色,“我就是為了不讓兄長嫂嫂知道,才自已學了這些,方才我不是說過了嗎?”

秦翡點了點頭,任重而道遠拍了拍他的肩膀,“幹這行也不容易,你年紀輕輕,出去找個正經營生多好。”

“……”

岑鶴珏好像有點鑽研明白秦翡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

膽子還真是不小。

什麼人的玩笑都敢開。

秦翡忍著笑,還以為岑鶴珏聽不懂,繼續道:“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還真想讓你跟著姐,不說大富大貴,四菜一湯還是包你的。”

“姐姐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岑鶴珏漫不經心將她的腿放回床上,繼而拿過一邊的帕子,仔仔細細擦拭手指上沾染的藥油。

秦翡聽到這聲姐姐,心跳都快了好幾拍,只瞧站在床邊的男子垂下眼瞼,似笑非笑瞧著她,眸底沾染幾分促狹,“不用大富大貴,四菜一湯便足矣,我若是跟了你,想來姐姐也不會虧待我。”

秦翡表情一僵,耳根子頓時漲紅起來。

燭盞放在窗臺邊,被窗隙漏進來的風吹得燭火搖盪,映照在男子俊臉,他居高臨下,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瞳,淬了勾人的欲色,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她。

就像是要將她盯穿。

“……”

“……”

秦翡當即捂住自已的臉,驚恐道:“你聽出來我在說什麼了?”

岑鶴珏牽起的唇角多了些嘲弄:“殿下,臣在明心堂教了你這麼久,你倒是有很多東西都不是從臣身上學來的,難不成是無師自通?”

秦翡眼角抽搐了好幾下,嚥了口唾沫,“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岑鶴珏眼梢半抬,懶散地瞧著她,“難道不是在調戲臣嗎?”

“……”

糟糕啊。

被發現了。

秦翡摸了摸鼻子,“這個…人這一輩子要學的東西很多,總不能樣樣都跟少師學,離了學堂,我不是也有自已的路要走嘛。”

聽到小姑娘冒出後半句話時,岑鶴珏面上的笑容明顯頓了下。

“自已的路?”

岑鶴珏斜掃了眼她,唇角抿直,面上情緒平淡中混雜著沉意,“夫妻成婚,是要走一輩子的。”

“?”

所、以、呢?

秦翡抬眉。

他該不會說的是他們倆吧?

“少師,你……”秦翡欲言又止。

他該不會是打算同她成婚後,真同她過一輩子吧?

她可還想著幾年之後,岑鶴珏奪取大位,她就可以瀟灑離開京城那個是非地。

“自數年前起,岑家的夫婦祖祖輩輩就沒有走到半道上的,都是白頭偕老。”

岑鶴珏眼神意味不明,她被看得不自在。

實在是不敢深究他望向她的那種眼神,像是探究,又隱含著某種她看不透的…侵略性?

岑鶴珏看著她怎麼會有侵略性?

秦翡搖了搖腦袋,想將自已的疑心晃出去,試探性問:“少師,咱們倆日後成婚的話…真的能白頭偕老嗎?”

“你是在懷疑什麼?”

岑鶴珏眸底微動,瞧著小姑娘這副模樣,“你是怕我會變心?你放心,我們岑家這些年來從沒出過負心漢,我兄長不是,我也不是。”

負心漢?

秦翡撓了下後腦勺,只瞧方才站在她床邊的男子,忽然傾身過來,雙臂撐開,將她包圍在床榻和他的胸膛之間,形成了一道若有似無的禁錮。

“秦翡,當時可是你執意要嫁給我的。”

他聲線低沉,漆黑的瞳仁內倒映出女子怔忪的面龐,一字一頓:“好心提醒你一句,現在若是你後悔了,可還是有退路的。”

秦翡一愣,嚥了口唾沫,總覺得岑鶴珏語氣怪怪的。

“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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