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月顧不得床上的陳驥是真是假,忙道:“國公爺對妹妹一往情深,待妹妹進門,我自當退居妾室。”

許宛如止住哭聲,轉頭向沈溪月看去。

外頭都說沈家姑娘對定國公一往情深,不懼守寡甘願沖喜,哪怕得罪大長公主也不肯與陳暉拜堂。

她也曾暗自羞愧,做不到像沈家姑娘那樣不離不棄與心上人廝守。

如今,她竟主動割愛。

看她的神情,不像在裝腔作勢拿捏人。

沈溪月面色一凝。

這個許姑娘,沒她好看。

就算洗乾淨臉重新上妝,也比她差遠了。

似乎年紀也挺大……

看來,陳驥並非那種貪圖美色之人。

沈溪月又對著床上那人表態:“妾身被妹妹的真情打動,真心實意想促成一對佳偶。”

陳驥瞥了她一眼,目光中透著厭煩。

明明對他無意,卻還裝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

如今晉王和忠勇侯為了維護她的聲譽,逼他擔上忘恩負義拋棄賢妻的惡名。

憂悶難抑,繃帶又纏得太緊。

他猝然一陣猛咳。

沈溪月不由犯嘀咕,這人的眼神像跟她有仇。

該不會是昨夜那個暗衛假扮的吧。

她緊盯著那雙眼,安慰道:“國公爺莫急,妹妹對你一片痴心,會應下的。”

許宛如拿帕子拭著淚,眼巴巴地望著陳驥,把紅唇咬了又咬,吞吞吐吐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我回去與父母商議。”

陳旭輕哼一聲,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

他索性轉身出去。

床上的陳驥閉了眼,嘴唇翕動著,像是動氣了。

“驥郎,我有苦衷……”

“你走吧。”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絲毫不像病入膏肓的人。

許宛如不由一愣,隨即又揉著眼:“驥郎放心,回去後我定會說服父母應下婚事。”

方氏步步緊逼:“今日午後定國公府遣人去議親,只有這一次機會,姑娘可要把握好。”

冷淡的語氣,像是例行公事,毫無半分誠意。

是雙方都沒有誠意。

沒戲!

沈溪月往床前站了站,彎腰給他掖著被角,像老母親哄孩子般輕聲叮囑:“國公爺別害臊,你對妹妹的一片痴心一定要悉數說給她聽,我先出去避一避。”

不是磕定國公和許宛如嗎,有本事替他將人留下!

院子裡,陳旭正扯著剛抽出嫩芽的石榴樹枝發洩鬱氣,地上丟棄著已經被掰斷的枝條。

氣鼓鼓的樣子,一掃從前的溫和乖巧。

這才像十七八歲的少年嘛。

沈溪月走過去,悄聲問道:“裡面躺著的那人是誰,竟連許姑娘都沒辨出真假。”

陳旭神色緩和下來:“晉王找來的人,昨夜就扮上了,沒瞧見臉。”

“定國公呢?”

陳旭指了指東廂房:“抬到那屋去了。”

真是假扮的。

沈溪月想起昨夜插話的人,又問道:“你的叔伯兄弟中誰的脾氣最差?”

陳旭不知她是何意,細細想了一番:“都挺好的。”

同是從龍功臣,難免被人拿出來比較。

外頭人戲稱定國公府陳家慣出莽漢武夫,而忠勇侯楊家則多養儒將。

為讓人刮目相看,老定國公在世時就對族人耳提面命,讓他們多讀書修身養性,但凡在外使性子耍威風,不問緣由一律家法伺候。

十幾年來,陳家已經與楊家相差無幾。

非要挑出個脾氣差的,就只有嫁到楊家的姑祖母了。

她在閨中時舉止也算得上文靜嫻雅,到了忠勇侯府才被慣得不成樣子……

陳旭竭力維護陳家的名聲:“晉王還嫌陳家矯枉過正,失了血性。”

沈溪月:晉王說得沒錯。

那人不是陳家子侄。

正沉思間,許宛如掀簾而出。

身後,陳老夫人對方氏道:“既然神醫也束手無策,就送她出府吧。”

許宛如扯緊帷帽匆匆離去。

陳旭便急急問道:“還去許家議親嗎?”

“既然無意,何必白跑一趟。”陳老夫人沉聲嘆息,神色複雜地望著沈溪月:“你放心,陳家必不會虧待你。”

昨夜她才知道,從戰場抬回來的人不是陳驥。

定國公還活著,原本是件大喜事,可他卻對許家姑娘念念不忘。

許家持觀望之態,唆使女兒來探病。那姑娘受父母擺佈尚不自知,性情柔弱愚鈍,怎當得起國公夫人之位!

“依孫兒之意,就該敲鑼打鼓去議親。他們許家尚不怕汙了女兒的名聲,我們又有什麼好怕的。”

陳老夫人嘆道:“罷了,那孩子也身不由已。”

驥兒捨不得她遭人非議。

護就護吧,若今後那姑娘真嫁進定國公府,敢覬覦國公夫人之位她可不依。

沈溪月隔窗嘆氣:“唉,國公爺就是吃了嘴笨的虧,人家姑娘都送上門來了,竟還哄不好。”

屋內,陳驥咬牙從床上坐起來。

刁婦!

……

沈溪月心情舒暢地回到凝香院。

剛踏進內室,冷不防見屋裡站著一個人。

晉王!!!

紅菱忙躲到沈溪月身後。

雖說大長公主動不動就要將人打死,可她還是覺得晉王更可怕。

沈溪月輕輕將她推開:“你去門外守著。”

後院是陳氏族人的地盤,用得著掩人耳目往她的內室鑽嗎?

屋裡只有一個繡墩,一張軟榻,剩下就是床。

沈溪月指了指軟榻:“坐吧。”

她在妝臺前的繡墩上坐下。

晉王不坐,倚門而立:“我與夫人有事相商。”

不自稱本王了?

這般謙遜,定是許家沒戲,還想讓她過繼子嗣。

認子就認子吧,什麼時候離開合適呢?

半年,一年,或是直接按規矩守喪三年……

晨曦從窗欞上斜照過來。

焦黃的日影漫過白皙的手臂,變成誘人的蜜桃色。纖細的手指不安分地在妝臺上輕叩著,與微顫的眼睫相映成趣。

時而抿唇,時而皺眉,時而淺笑……

不知又在琢磨什麼。

晉王緩緩移開目光:“過繼陳旭為子,待他承襲爵位,一個月後你便可離開定國公府。”

一個月……

不用守寡了?

夫君新喪不足百日就拍屁股走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形象受損,直接影響她擴建商業版圖!

再者,過繼子嗣必然會遭大長公主報復,以她現在的實力,哪有能力與她對抗。

沈溪月斟酌一番:“倒也不用那麼急,按規矩守完喪期就好。”

用三年的時間積累財富,擴充套件人脈,招納死士。既不損聲譽,也不用擔心大長公主找她的麻煩。

晉王淡淡道:“不必,快的話半個月就能脫身。”

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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