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月一覺睡到天黑。

睜開眼就見芸香坐在妝臺前,一臉嬌羞地對著銅鏡發呆。

忙完這一陣,得趕緊把婚事給他們辦了。

沈溪月翻了個身。

芸香聽到響動,忙斂起痴笑,遞過來一封書信:“一個婦人送到鹿鳴居的,說務必要交到姑娘手中。”她回想著那婦人的衣著:“不知是不是許家的。”

沈溪月展開書信,看到一半就變了臉色。

芸香忙道:“外頭都在傳,許姑娘不滿國公夫人橫刀奪愛,上門逼迫國公夫人讓位。莫不是許姑娘誤以為是我們散佈閒言,寫信興師問罪?”

沈溪月猝然抬頭:“什麼時候的事?”

“午後就傳開了,好多人到鹿鳴居打聽。”

這麼巧?

沈溪月坐直身子,書信上也寫了許家姑娘的事。

寫信人站在她的立場上,說陳驥與許宛如早有肌膚之親,她只是被陳氏族人利用。

還勸她在過繼子嗣上三思而行。

一則陳旭的生母尚在,二則陳旭已到成婚的年紀,婚後陳氏族人必會擁護新婦做當家主母,將她這個養母扔到一邊,到那時悔之無及……

分析得有理,直中要害。

大長公主可沒這耐性給她洗腦。

沈溪月將信疊好壓在枕下:“外頭的人如何看待許家姑娘的事?”

“都在為姑娘打抱不平。”芸香略一遲疑,又道:“他們說沈家人無用,單等著忠勇侯夫人去扒許家姑娘的衣裳。”

虧得前日在柴房那一場鬧,忠勇侯為給晉王一個交代,把夫人兒子關進祠堂思過,否則陳氏真敢到許家扒衣裳……

沈溪月揉了揉額角,舅母還真是一戰成名!

許宛如和張氏能一樣嗎。

“你把外頭的傳言說給陳老夫人,書信的事不必提。若那人回頭到鹿鳴居問,你就說我看完信大哭一場,把她罵走就是。”

芸香才走片刻,又隨陳老夫人回到凝香院。

身後還跟著方氏和一眾女眷。

沈溪月嚇了一跳。

該不會以為是她放出的訊息吧。

陳老夫人拉著沈溪月的手親暱地揉搓著,似有一肚子話要說。最終,只輕嘆一聲:“你放心,就算她進門也只能為妾。”

沈溪月:“……”有什麼不放心的。

晉王已許她離開定國公府,難道不曾對陳老夫人講明?

再者,讓芸香傳話只是給陳氏族人透個信兒,萬一許家來鬧,反咬定國公府散佈謠言,也好有個準備。

“皇帝年幼,許多事做不得主,待過個一年半載,驥兒……旭兒定能為你掙個誥命。”

又利誘。

罷了,說服陳氏族人是晉王的事。

她還是不要當面挑明的好,免得老人家睡不著覺。

說完體已話,沈溪月才明白陳老夫人為何帶這麼多女眷過來。

她們在外間支起桌椅,拉著她玩葉子牌。

“國公爺病情好轉,你也能鬆口氣。”

這是怕她悶。

遇到這麼好相處的婆家真不容易,可惜……

芸香紅著眼,對沈溪月耳語幾句,便動身回鹿鳴居。

但願國公爺能痊癒。

沈溪月不會打牌,學也學不明白那種。

在現代社會里,她唯一會玩的紙牌是不費腦子地接竹竿。

五子棋和跳棋倒是她的最愛。

連著輸了幾局,陳老夫人不由納悶,從這孩子嫁進定國公府後的種種表現來看,是個聰慧靈透的,怎麼連個葉子牌都玩不明白……

沈溪月也覺得對不住她老人家。

拉來這麼多人陪玩,一局都贏不了,好像她敷衍似的。

她先說自已笨,接著道:“過兩日我拿跳棋來陪各位嫂嫂玩。”

跳棋?

沈溪月見她們不懂,心中稍安,遂耐心解釋一番。

她們沒玩過,倒是能一雪今日之恥。

散場之後,沈溪月便興沖沖地拿起紙筆繪製圖紙。

紅菱捏著她們留下的葉子牌愛不釋手:“奴婢只見過糙紙和木頭做的葉子牌,黃銅的摸起來就是不一樣,上面的花樣也好看。”

沈溪月側目看去:“葉子牌還有這麼多講究?”

“哥哥說還有純金打造的葉子牌。”

沈溪月明白過來,身份不同,連玩物也在材質做了區別。

她垂眸看著紙上畫的圈圈,跳棋的棋子也該上個檔次……

靈感忽至,不覺畫到夜半。

回頭一看,紅菱和衣倒在床上睡得正香。

這孩子。

沈溪月起身向床榻走去,餘光瞥見一道暗影掠過。

轉頭看時,一個男人踏進內室,偉岸的身姿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沈溪月驚聲叫道:“來……”

剛一張口,男人已閃身掐住她的脖頸。

他不說話,陰沉著臉恨恨地瞪著她,手上的力道也逐漸加重。

沈溪月使勁扳著他的手腕,感覺像抓著兩根鋼管……

好強悍的賊人!

模樣挺俊,該不會是大長公主派來的吧……

她的小命就這麼交代了?

沈溪月壓下心頭的驚懼,忽閃著水汪汪的鳳眸一臉無辜地與他對視著。

雙手也緩緩鬆開,拿指頭有意無意地在他腕上輕輕撫摸。

寬大的裙襬下,她悄然探出腳去勾身後的繡墩。

只要弄出響動就能引來外頭的僕婦。

男人見她眼神逐漸魅惑,柔軟的手指不安分地往他袖筒裡鑽,頓時又急又怒,咬牙低吼:“無恥……”

話音剛落,“哐當”一聲響,繡墩翻倒在地。

紅菱猛然驚醒:“姑娘。”

緊接著,外頭傳來腳步聲。

頃刻間,男人鬆開手不見了蹤影。

沈溪月如蒙大赦,撫著脖頸一陣猛咳……

紅菱揉著眼:“奴婢怎麼睡著了。”

婆子在窗外問道:“夫人可有吩咐?”

沈溪月端起妝臺上的涼茶一飲而盡,啞著嗓子道:“做了噩夢,勞煩嬤嬤挑兩個丫頭睡在外間做伴……”

……

幽暗的民舍裡。

孫亦趴在床上,艱難地辨認眼前戴著面具的男人。

來大周做暗樁二十餘載,他一直聽命於東宮。據說三皇子性情柔弱被皇上厭棄,才扔到大周來歷練。

他垂下眼眸,瞥著地上昏死過去的兩個暗衛。

挑了手筋腳筋,又割了舌頭。

好一個性情柔弱!

男人聲音冷淡:“三日後,我要看到定國公府舉喪。”

孫亦耐心解釋著:“定國公早晚會死,死在定國公夫人手裡才算死得其所。”

“你沒那個本事。”男人抬腳踩上暗衛的腹部,用力碾壓著。

暗衛從昏迷中疼醒,發出嗚嗚的慘叫聲。

男人輕笑:“他都這副模樣了還死不了,更何況久經沙場的定國公。”

他向身後微微側目,一個女子閃身上前。手起刀落,地上的兩個暗衛頃刻斃命。

孫亦無力地垂下眼眸:“屬下,聽令。”

三皇子在殺雞儆猴。

可在此之前,他定要先試上一試!

男人來到屋外,望著茫茫夜空默然良久,淡淡道:“定國公一死就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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