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愣了一下,然後臉色有些古怪的看了小童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鬆了口氣,看來這小童只對羊娘子有所觸動。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小童的內心,也隨著‘周郎君’三個字起了圈圈漣漪,並非是激動的,而是他在思考,羊娘子之前說的關於此人的事。

自從喚了一聲‘孃親’之後,他的腦子越來越清明。

小童乖巧的坐在王玄之身邊,一動不動的,洗白白之後的他,像年畫裡的小娃娃,別提多可愛了,這倒讓道一有些不忍心在他面前說那些事。

可是想到他和自己一同看完了羊娘子的過往,知曉他到底是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若是個正常的人類,這些事情可以讓他晚一些知曉,但他有一半妖怪的血脈,感情上便不如人類這般細膩,受到的打擊也會小一些,又或者根本沒有。

人的七情六慾,最是難拿捏。

道一摸不準這些事兒,但那位‘周郎君’並非什麼好人,讓小童提前知曉,倘若將來遇上了,也可以有所防備,思及此處,她的目光越發堅定起來,“羊娘子那位夫君,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應當還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裡活著。”

王玄之見她臉色變幻來去,越發的古怪,心中有所猜測,他摸著小童的腦袋,輕聲問道:“難道他不是被祥和村民扔進水裡,然後逃走的嗎?”

道一搖了搖頭,“並非如此,在祥和村民將人抓起來,要將她帶到水邊淹死時,那位周郎君早就不知去向了,這才是羊娘子在絕望中死去的原因。”

她又將羊娘子與周方的結識,以及它錢財的來源說了一遍。

王玄之聽後,若有所思起來,“祥和村人並非是故意隱瞞周方的死因,而是他們想霸佔周家的錢財,只有死人才不會同他們爭,當時周方撇下嬌妻和未出世的孩子,更讓祥和村的村民放下心來,此人是沒膽量回去與他們爭什麼的。”

他的手下意識的輕輕拍著小童,“此人並非是無情無義,是打從一開始接近羊娘子,便是有目的的,羊娘子或許只是他行事中的一環,只是不知他想要做些什麼。”

王玄之眸光微闔,沉吟片刻後問道:“小一,你說此人會不會也是什麼修道之人,在見到羊娘子時,便知曉它的身份了,是以,故作好人的接近它.....”

不待道一回答,他自己便覺出不妥來,“也不對,周方除了羊娘子的一片真心,並未見他得到其他東西,羊娘子在死後,妖晶也留給了孩子。”

“周方所圖究竟是什麼?”王玄之總覺得有些被他忽略了,可是不管他如何去想,那關鍵的一環,怎麼也接不上去。

道一捏緊了小拳頭,“不管他有何目的,既然讓我記下他的容貌來,下次再次,就是他真面目被揭穿之時,連妖怪的感情都欺騙,簡直令人髮指!”

她因為氣憤,小臉漲得有些通紅,“屆時一定要他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騙了人家妖怪的一顆真心,明知他們下場,竟然偷偷跑了,別讓我抓住他的把柄,否則我要讓他明白,便是妖怪,也不是他能隨便欺負的。”

王玄之本來有些緊張的,但看見她這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軟、溫熱的觸感,兩人心下都是一震,卻不願意離開。

“我的小一最厲害了,將來遇上此人,揍得他爬不起來,看他如何還能欺負小娘子。”王玄之的眼中是點點柔和的星光,每一片上都盛載著驕陽一般的人兒。

道一險些被溺斃在其中,心裡不知默唸了多少回清心訣,可面上的燥熱,卻怎麼也下不去了,她索性也懶得去管了,他們是訂過親的人,摸摸頭怎麼啦,她樂意!

但馬車裡還有個小童,這孩子的靈智可不是普通孩子那般,妖怪的腦子誰知道怎麼生長的,萬一他們把這半妖帶壞了怎麼辦?

道一勉強找了個理由來說服自己,一定是王玄之和祖師爺太像了,她才有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為了不變得更奇怪,她生硬的轉了個話題,“咳咳,對了,周方給我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嗯?”王玄之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那柔軟的感覺,彷彿從指尖傳到了心底,但他知道一面皮薄,也不好再來一次了。

道一撓了撓腦袋,“唔,怎麼說呢,就是周方這個人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特別眼熟,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沒有見過他。”

聞言,王玄之垂眸沉思了起來,馬車頓時安靜了下來。

良久,他抬眼望著道一,“十二年前,你剛被師父收養一年,也是周方認識羊娘子的時候,那會兒的你對一些事情或許有記憶,但你二人相距甚遠,是不會有機會見面的,如此一來,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他摸著小童的腦袋,“周方能與一個羊娘子結識,只要他還活著,或許就能認識兩個、三個,甚至更多,對方如羊娘子這般,甘願生下他的孩子,你見過的,或許便是他的後人......”

道一驀地瞪大了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個周方可真不是個人。”

王玄之又摸了摸她的腦袋,一回生二回熟,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要為這樣的人生氣,只要證實他哄騙小娘子,一樣是有罪的。”

道一這才點了點頭,心情仍有些低落。

王玄之見她這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輕輕一嘆,“小一,這個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是周方,你想想岳母,還有大伯母她們.....”

道一順著他的話一想,心情頓時就好了許多,但是對於存心欺騙小娘子身心的人,她還是帶著明顯的厭惡,這種人最是下乘了,也是最為人所不恥的。

她道:“周方此人還是要儘快找出來才行,免得更多的人遭殃,既然他有那麼多的兒子,想必對他也不會上心了,我們就帶著他一塊兒走吧,不過總不能一直叫他小娃娃吧,要不,咱們給他起個名字?”

王玄之:“他的生父周方,字紀月,生母喚羊么么,不如,便叫他羊天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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