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龍宮裡的這座“大樓”,每天都以驚人的速度在施工,但賈大夢卻對此所知甚少。
這是因為,它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到處遊走。大概是第三週的時候,賈大夢被固定住了。
小腦像可以變形的躺椅一樣,從後面抱著它。腦幹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黏住它的屁股。而脊髓像是一條空心鐵鏈,透過腦幹,綁住了它。
就連神經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地來見它。神經現在必須鑽進脊髓裡面,爬呀爬,爬到一個腦門面前敲門,“咚咚咚”。
“誰啊?”
門後面是腦幹的聲音。它現在是賈大夢腦門的看門人。
“是我,神經,有事找大腦。”
“哦,大腦哥還在睡覺,你等一下吧。”
神經沒辦法,只好找來一張凳子,坐在門外等候。
許久,腦幹終於開啟了門。剛睡醒的賈大夢正躺在小腦身上,無聊地在裡面看著閉路電視。
神經便走進去,把外面的一些情況告訴賈大夢,主要是大樓的建設情況。偶爾,神經也會講些笑話給賈大夢聽。
但此時的它記憶力越來越差,經常記不住,導致神經常常要把一件事情,給它講上好幾遍。
“臍帶供血管道專案今天竣工了!”
一個月後,神經爬進來,向賈大夢稟報一個特大喜訊。
“哦,那是幹什麼用的?”
“以前大家喝血很麻煩,需要蛋白一桶一桶地給細胞們送去。現在有了這條管道,就方便多了。細胞們在自個宿舍裡一擰開血龍頭,就可以喝到新鮮的血液了。
同時,這條管道還可以回收廢料、廢水。你知道的,每個細胞在吃飽後,都會拉出粑粑和尿尿。要是不及時回收,我們整棟大樓就會變成臭樓。”
神經不厭其煩,向賈大夢詳細解釋了臍帶供血管道專案的作用。
“哦,是這樣啊。咦,你又是誰?”
賈大夢現在就像得了老年痴呆症。它不但難以記住神經說的話,甚至連神經也會記不起來了。
“我是神經,是你最忠心的執行者。”
神經保持著微笑,耐心地說道。
它心裡明白,賈大夢的失憶是一種程式。
賈大夢它必須先要學會遺忘一些東西,才能覺醒一些東西。
就這樣,賈大夢在混混沌沌中過了一天又一天。賈大夢不知道,它的“大樓”開始變得人模人樣。
現在,賈大夢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甚至已經接近秒醒的狀態。
有一天,神經再次敲開門,走了進來,就看見剛醒過來的賈大夢。
“大腦,我……”
神經剛說了三個字,就聽見賈大夢響起了呼嚕聲。這次,它醒來的時間居然還不到2秒。
神經不禁苦笑。
在神經的視角中,現在的大腦就像一頭大肥豬,壓在單薄的小腦身上。
兩者的重量太懸殊了。大腦大概是小腦的十倍。
但對此,小腦已經習慣了。
為了適應大腦,小腦現在演化出強壯的八隻手、八條腿,還吐出一張堅韌又柔軟的絲網,並用手拉開,托住大腦那笨重的身軀。
小腦用力把大腦舉得高高的,露出自已的小腦袋,笑著對神經說道:“它現在是沉睡期。一旦睡著就無法喚醒它了。有事的話,和我說也是一樣的。等它睡醒了,我再轉告它。如果它記得住的話。”
“也沒什麼事。其實,我今天是來向它做最後的告別。”
神經的聲音有些傷感起來。
小腦恍然大悟,驚訝地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你的任期到了。”
“對。昨天的時候,我已經把全部的神經網鋪好了。從今天起,我就要化整為零,變成千千萬萬個神經元,再也不能作為一個完整個體來和它溝通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當它就要進入覺醒期的時候,你卻要永久沉睡了。我為你感到難過。”
神經笑了笑,說道:“也不用說得這麼悲傷,其實我只是要進入自動化模式而已。我一直都會在的。”
這時,門外的腦幹推開門,探出頭,問道:“誰要永久沉睡了?”
“是我,我的第一階段任務已經完成,要進入第二階段了。”
“哦。”
腦幹不善於言辭,便走進來和神經擁抱了一下。
小腦說道:“朋友,我託著它,就不方便和你擁抱了。”
“明白,再見了,朋友。”
“再見。”
“朋友,再見。”
話音一落,只見神經就像煙花綻放一樣,慢慢幻化出無數個金閃閃的小星星。
這些小星星小到難以察覺它們的存在,只有聚集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發現它們。
接著,小星星變成一條非常細長的河流,從腦門的門縫中流出去,順著脊髓蔓延到各個器官中,就像一條樹狀的金色河網。
很快,這條金色河網就消失不見了,彷彿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
在C市的一家高階夜總會的舞池中,周離月拉著一名男舞伴正在熱舞。
在五彩斑斕的燈光下,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她那隆起並袒露著的小腹非常吸引眼球。
周離月旁邊的幾名保鏢和她的舞伴,對此十分緊張,總是擔心她的肚子被人不小心撞上。
周離月的肚子現在已經有28周了。但周離月對此卻毫不在意。加上她喝了些酒,便更加肆意起來,跳得大汗淋漓。
而此刻,賈大夢終於醒了。他首先聽到的是舞池裡的音樂聲,特別是那“咚咚咚”的鼓聲格外刺耳。
緊接著,賈大夢也感知到了舞池裡那五彩的光,雖然在他眼中很微弱。
“我是誰?我在哪?”
賈大夢的意海里冒出了兩個疑問,但沒人能回答他。
很快,原本如一潭死水般的意海開始盪漾起來,把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翻滾出來。
賈大夢慢慢記起許多事,唯獨卻忘了一段記憶。
從鑽入大圓球開始,到他成為胚胎進入沉睡期的這段記憶,賈大夢忘得乾乾淨淨,自然也記不起神經。
“老老子,小妹,你們在嗎?”
在他呼喚下,老老子和小妹也醒了。
“小妹在這呢。”
“大哥,這裡怎麼這麼黑啊。哦,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大哥你現在是胎兒了!”
老老子最後一個覺醒過來。他檢視四周後,欣喜若狂。
“是啊,我們的借蝌蚪成人計劃成功了。老老子,等出去以後,大哥帶你飛。”
“謝謝大哥!”
“可是,我們雖然已經成了胎兒,但力量還是很弱,還是要萬事小心。”
“嗯,小妹說得沒錯。小妹,你幫我看看,我這是在哪?怎麼這麼吵?”
“這是在舞池中。”
“啊,大哥,你媽也太會玩了吧。”
賈大夢聽了也有點生氣,忍不住抓住臍帶,用力拉了兩下。
他現在雖然意識已經覺醒,但也烙印上這個階段的頑皮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