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兒家只有三間竹屋,沈菁兒和他阿爹各住了一間,剩下一間竹屋原本是她家正屋,但這些年屋子裡卻堆滿了沈菁兒阿爹種的各種草藥,早就已經荒廢了起來。

方衍到來之後,就跟沈菁兒的父親住在一間屋子裡。竹屋的兩頭各有一張簡易的床榻,沈菁兒貼心的在中間為他們搭了一個簾子。

方衍聽著屋內如牛般的鼾聲,不由一陣無語,就這個聲音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沈菁兒眨了眨眼,有些心虛的跟方衍說道:“你要不就將就一下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跑向她住的那間竹屋。

連續幾天的昏迷早就讓方衍睡足了覺,現在的方衍不僅沒有絲毫睏意,反而是越發精神抖擻。

他看了看天色,發現夜幕降臨不久,月上枝頭。

於是順著屋外的梯子,方衍爬上了堆放藥材的那間竹屋的屋頂,他躺在屋頂的草堆上,隨意翹起雙腿,從身邊扯了一根枯草,嚼在嘴裡。

秋日的夜晚已經能感受到一股涼意,涼風徐徐。

方衍舉頭望去,浩瀚的星空上星光閃閃,一輪巨大的圓月懸在空中。

星光點綴,月光皎皎,宛若碎雪。

他定睛望去,那輪明月在夜色下彷彿變得無比巨大,再之後在方衍的瞳孔中,皎潔明亮的月色竟然開始變得血紅了起來,一絲說不出的詭異瞬間籠罩在方衍心頭。

方衍不由得大驚,他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已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般,整個身體也彷彿陷入泥潭之中,根本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他脖子上戴著的那枚血紅吊墜突然間閃爍出一陣耀眼的光芒,一道血紅色的亮光在方衍胸口亮起,緊接著方衍感覺胸口傳來一陣陣劇痛。

那枚吊墜彷彿活過來了一般,往方衍方衍胸口鑽去,然後迅速融進方衍的血肉中。

方衍感受到胸口的滾燙,一股疼痛感直逼心頭,他拼命的掙扎,面目開始變得猙獰,額頭上更是青筋暴起,一雙並不寬大的手掌使勁抓著屋頂的雜草,就好像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儘管方衍拼命掙扎,竹屋簌簌抖動,但卻並沒有人發現他的異狀。

直至過了好久,那道鑽心的痛意終於消失不見,不知不覺間他的額頭上也早已大汗淋漓。

方衍終於恢復了知覺,來不及多想,立馬用手扯開衣服,低頭凝視著自已的胸口。

胸口上,那枚血紅的吊墜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的印記,宛如一片胎記一般,呈圓形在方衍的胸口上湧動。

就像是一團活物,在方衍的皮肉之下扭動,透露著說不出的詭異,好在那股痛意在此刻終於徹底消失。

方衍躺在屋頂,大口呼吸著,突然覺得一瞬間天地清明瞭起來。

屋子中沈菁兒阿爹此起彼伏的打鼾聲,秋日夜晚屋外樹上的鳥鳴聲,屋前水缸中水滿後的溢水聲,甚至還能聽到其他院子中鄰居依稀可聞的閒聊聲……

閉上眼睛,方衍細細聆聽著這些聲音,彷彿開啟了一個新的世界。

胸口處滾燙的灼燒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絲絲涼意,如同一尾游魚在方衍身上游動。

調整著呼吸,方衍突然發現自已腦海中彷彿多了一些東西。

就像是多了一份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記憶中一個極其陌生的方衍盤腿而坐,陷入了冥想。

之所以覺得極其陌生,是因為那個方衍無論是外在衣著,還是神態氣質都跟他自已有著天壤之別。

身著一席寬大的潔白袍子,兩鬢垂下的筆直長髮,金黃色眸子,堅毅的面容,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質,無論是什麼,都不是方衍認知中的自已。

甚至不知不覺,方衍自已都沒有發現,原本躺在屋頂的他此刻早已盤坐起來,模仿記憶中的那道身影開始打坐冥想了起來。

“浩蕩入微兮,混沌開靈識。”

“身藏神隱兮,煌煌靈氣訣。”

……

一瞬間,無數道聲音在方衍腦海中炸開,此刻的方衍沉浸在其中,早已忘記了一切。

天地間,一絲絲微不可察的靈光朝著方衍所在的方向匯聚而來,如同一道道溪流湧入方衍周身四肢百骸之中。

靈力入體,生生不息。

樓下,那原本聲大如牛的打鼾聲不知何時也早已停止了,打鼾的漢子坐在床頭,死死地盯著窗外一言不發,他彷彿陷入了沉思,思緒飄到了久遠的年代。

村口的一個院子裡,那原本躺在搖椅上的老村長,不知何時也睜開了閉目養神的雙眼,他那枯老幹癟的身形在這一刻好像迴光返照,煥發出了一道道生機。

他盯著方衍所在的方向,嘴中喃喃道:“這算是,變數嗎?”

覺醒于于竹海洞天中的第一個靈脩,這算是變數嗎?

他也不知。

老人雖然眉頭緊皺,但嘴角卻掛著一股笑意,他搖了搖頭,隨後又重新恢復原本垂暮的樣子,躺在搖椅上,沉沉睡了過去。

對這一切,方衍自然是渾然不覺。

隨著一絲絲如同熒光般的光點進入方衍體內,他胸口的那道剛剛沉寂了下來的如同游魚一般的光影又開始閃爍了起來。

方衍盤腿而坐,淡淡的暗紅色的光芒從他的胸口亮起,與頭頂上那一抹血紅的月色交相輝映,暗紅色的光芒映照著方衍臉上,一切顯得格外的詭異。

隨著一絲絲靈氣入體,方衍明顯感受到自已體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氣血翻湧之間,血液流淌速度加快,甚至有霧氣在他頭頂蒸騰而上,

在方衍的丹田處,一道道靈氣匯聚於此,一顆淡金色的如同鵝卵石般光滑的珠子緩緩生成。

就在那枚閃爍著金光的珠子即將成型的瞬間,方衍胸口遊動的那抹暗紅色光影突然朝著方衍丹田的方向快速遊動。

轉眼間,向下遊動的光影就佔據了方衍的整個丹田,那枚剛剛成型的金黃色珠子被一團血紅的霧氣包裹著,就連四周散發出的靈氣也變得血紅了起來。

方衍的額頭上不斷的有汗珠流下,甚至他原本平靜的神情也變得痛苦了起來,嘴角抽搐,滿臉掙扎。

“譁”的一聲,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方衍的身後。

正是沈菁兒的阿爹,那個原本發呆的木訥漢子。

漢子望著方衍的狀態,眉頭一皺,臉上也是出現了一抹擔憂。

“這是,魔氣嗎?”漢子自語間眉頭上的皺紋卻是越來越深。

他早就知道方衍的那枚吊墜品質不凡,甚至還察覺到上面蘊含的一絲神識。

但他擔心其中牽扯的因果,所以並沒有從方衍手中收下,而是告誡方衍好好儲存著。

可也正是這枚吊墜,不僅融入方衍體內,而且讓方衍在覺醒靈力時生成的靈丹沾染了疑似魔氣的東西。

漢子伸出手,欲要幫助方衍驅除掉魔氣的汙染。

可就在這時,漢子的耳邊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阿淵,人各有命,這是他的命數,也是他的造化,你就莫要干擾了。”

沈菁兒的父親,也就是被稱為“阿淵”的漢子名叫沈淵,他望向面色痛苦的方衍,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出手。

他抬頭望向村口的方向,緩緩低頭,說道:“我聽阿叔的。”

隨後沈淵一步踏出,從屋頂消失不見,留下了盤腿而坐的方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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