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撫住郭小潔，徐雲書開口詢問道：“你要跟我溝通，就是想說這件事嗎？”
老實說，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徐雲書覺得沒有打電話的必要。
事件都過去了，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道歉的話什麼時候說都一樣。
再說，徐雲書沒覺得自己有哪裡需要郭小潔道歉的。
被寄生蟲控制之後，夢境森林中的生物的確會做出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來，至於在現實世界，他不過是阻止了一個想要自殺的人罷了。
“當然不是，有件事挺著急的，得趕快去辦。”
徐雲書微微揚眉，看來郭小潔這邊果然有情況。
“什麼事？”
剛剛從死亡線掙脫的郭小潔語音有些虛弱，只能勉強成言，“在這場蟲蛹災難爆發前，我曾經在夢境森林很多地方佈置了分巢，這你也知道的，對吧？”
“嗯。”
徐雲書知道這件事，透過郭小潔的監控網，他曾很方便地掌握著夢境森林一隅每處的詳細情況。
當失去監控網的時候，徐雲書還一時片刻有些不習慣。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郭小潔無奈道，“我附身的蟻群是速生速死的生物，你可以將整個蟻群看做是我的附身之物，所以不管死多少工蟻，只要作為中樞的蟻后存在，蟻群就不會失控。”
這跟徐雲書猜測的差不多，對郭小潔來說，蟻群可以算同族，但同時也可以算是她掠食者軀體的一部分。
是那種必要時可以犧牲的部分。
“寄生蟲爆發之後，我的蟻后身軀死亡，在蟲卵還沒孵化之前，整個蟻群處在事實上的群龍無首狀態。”
徐雲書聽到這裡，略微有些愣神，“你的蟻群不是已經被寄生蟲毀掉了嗎？”
電話中的解釋隨即傳來，“絕大部分都死掉了，只要是在蟲蛹範圍內的螞蟻，百分百消失了。”
“也就是說，範圍外的分巢還有殘存的螞蟻？”
徐雲書聽出了郭小潔的言外之意。
依託於蟲蛹之災前，地底豐富的蟲蛹資源，郭小潔憑藉三級掠食者的身份，開闢了一個又一個分巢。
隱患在蟻后身軀上爆發，而遠赴其他地區的分巢則相安無事。
“它們不僅僅殘存……”郭小潔感嘆一聲，“作為中樞系統的蟻后死亡，殘存的螞蟻會透過廝殺角逐出新的蟻后來，而那些蟻后是我無法控制的。”
“有點像……怎麼說呢……”
“同一個身體裡出現兩個不同的意識？”徐雲書下意識接話道。
“對！這個比喻真的很形象！”
徐雲書咧咧嘴，他一天前剛剛遇到這樣一個桉例。
郭小潔接下來的解釋讓徐雲書意識到，她跟彭呈仁的桉例還是有區別的。
因為郭小潔蟻群誕生的蟻后數量更多。
她附身的蟻群種類本身就是朝生暮死，壽命極短的生物，有統一意識控制還好，但當蟻后死亡，剩餘的螞蟻為了繼續抱團取暖，在本能的驅使下，強壯的個體間會互相廝殺，直到搏殺出最終勝者，成為新的蟻后。
這也是種族轉生能力的弊端之一。
郭小潔第一次死亡的時候，她將全部螞蟻都帶上陣了，所以復活的時候沒有這種困擾。
然而這回卻出了岔子。
夢境森林中的蟻群並沒有開分巢的意識，它們一般只聚集在蟻后身邊，一點一滴擴大勢力。
從沒經歷過像郭小潔這樣，把分基地開得到處都是的情況。
所以當蟻后死亡的時候，未被波及的蟻群在陷入混亂後，於極短時間內開始了內鬥，迅速確立了新的蟻后。
當新蟻后誕生時，它就會產生大量的後代。
之後，將會進行種族內部的戰爭，直到最後的勝者出現，殺死其他全部的新生蟻后之後，再度統領族群。
類比於人類的話，就相當於體內生出了許多分裂人格，每個人格都能長出手和腳來，於是整個人體就成了可怕的怪物，一堆手腳互相攻擊，砍來砍去，直到最後角逐出一個勝者，成為唯一的人格。
然而麻煩的事情在於，郭小潔剛剛從瀕死狀態恢復過來，根本沒有自己的嫡系部隊。
但她同樣有自己幸運的一面。
因為站在她身後的，是一隻五級掠食者。
“我擔心你看到蟻群襲來後，誤以為是我的族群，放它們靠近，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就必死無疑了。”
郭小潔無奈說道。
原來如此。
徐雲書明白郭小潔為什麼會如此急切地想要溝通了。
新生的蟻后就算晉升為三級，也未必能戰勝數以千計，甚至萬計的蟻群。
既然瞭解了情況，徐雲書心中自然有了打算。
“你們之間能彼此感應到具體位置？”徐雲書問道。
“在沒有死掉之前，我們彼此互為族裔，潛能也是共享的。”
這句話的意思是，郭小潔可以透過它們的視角觀察世界，其他的蟻后也可以透過郭小潔的視角觀察。
徐雲書思索片刻，“現在一共有幾隻蟻后？”
“一共有十二隻，加上我的話是十三隻。”
徐雲書默然，他對這個數字有些震撼。
殘存的分巢誕生出十三隻蟻后，那損毀的分巢恐怕要數倍於此。
別的方面徐雲書不好說，這微操能力，郭小潔恐怕已經點滿了吧？
“如果幹掉了那些蟻后，你能控制它們的蟻群嗎？”
“沒問題。”
“回到夢境森林，把具體位置分享給我。”
徐雲書沒有任何廢話。
他知道郭小潔既然開了這個口，就有了求生的意志。
對比起被寄生蟲附體時的自殘傾向，現在理智回巢的郭小潔才算是做回了自己。
“好！”
郭小潔同樣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
聽筒裡傳來結束通話電話的忙音，她將手機放在床頭，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因為在夢境世界中受了重傷，郭小潔此時全身上下都被包裹住，活像一個木乃尹。
但她此時的傷勢其實已經痊癒了，隨時可以直接拎包回家。
但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郭小潔不打算出院。
先把困擾自己的那十二隻蟻后幹掉再說。
她現在已經不覺得請求徐雲書是一件多難以啟齒的事了。
畢竟，某人在她想要放棄生命的時候，曾經對她說，要把她的命交到他手裡。
既然已經決定了供他驅使，那麼，這條命就有了價值。
有價值的東西，絕不能輕易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