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沈玦在這個平凡的週日上午倉惶而醒。窗外早已天光大亮,上午清亮的陽光讓他眼神持續迷濛,恍若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他晃了晃頭試圖聚焦起清醒的視線,然後偏過頭看床邊的鬧鐘。已經將近十點了,沈玦一怔,他的生物鐘難得沒有在五點五十分讓他醒過來,這難道和昨晚那個離奇的夢有關係嗎?

此時剛醒,他對於昨晚的夢境還能清晰記憶出大致細節,由於夢過於詭異和巧合,沈玦掀開被子下床走到書桌前坐下,準備把夢到的一切都記錄下來,畢竟對於夢境的研究也是他感興趣的一方面,更不要說這個夢境還涉及素川。

2000年7月17日,沈玦

昨天進入了一個有真切實感的夢境。

夢裡是1980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如果沒有算錯的話,應該還有將近四個月,我和沈忱就會在素川的身體裡形成胚胎,這會是素川不幸的人生旋律的起調。

當我發現身處的時間背景後,立刻生出了想要見到素川的強烈意念,但是我不確定當時的自已想見素川是為了什麼,為了阻止她再次陷入情愛的騙局嗎?未必,或許我只是想見一見年輕的母親,那時的她或許還天真爛漫。

我沿著城制舊街道來到素川的學校,並心裡祈禱,希望這個夢可以真實一點,讓我能見到那個人言裡也曾明媚如花過的姜素玔,即使是虛假的潛意識構象也好。

素川的高中和沈忱如今讀的是同一個學校,江城藝高,當初也是因為這個沈忱才會放棄條件更好的雅清藝高,執意要和母親素川一個學校。

我來到江城藝高校門口時正值午後的休息時間,門口學生來來往往,令我驚訝的是在我走過來的一路上,好像唯有這裡的學生能看到我,像是遊戲中進入了可觸發的任務介面。

幾個女生一眼看到了我,嘰嘰喳喳地討論聲不知道為什麼大了許多,我朝那邊看了幾眼,總是能對上一些探究好奇的目光。

這個夢境很生動,好像我真的是一個無故介入當時人生活的莫名外來者。

即使我知道這是夢境,過於真實的感覺還是讓我有了一絲顧慮,我拉上了衛衣的帽子,盡力在這個不屬於我的時間線裡做一個透明人。

忍耐了片刻後,我終於看到了素川,不,她這時應該還是姜素玔。

她在人群中間,被一圈男男女女簇擁著走出來,我想不注意到都難。

我沒有上前,只是退入遠處的一片陰影裡安靜地用目光描摹她的形象,原來還沒有被拖入深淵的素川也會這樣開懷大笑,和曾經的鄰居所說那樣漂亮明媚,身上的純真善良好像能透過任何屏障傳遞給每一個看見她的人。

她本該是綠野青山園,而非斷壁殘垣凋零身。

“素玔,老街新開了家甜品店……”

“……趙鈞你別吵……姜素玔,你個見色忘友的傢伙……”

“快點讓我們也見見你那個傳說中的男朋友唄!”

彷彿是意識飄散在了素川周圍一樣,即使相隔甚遠,我的耳朵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些話。我垂頭不再看他們,心中有了考量,看來素川已經認識了那個渣滓,我生理上不得不承認的父親。

再次意識到抬頭,我已經看見素玔支走了身邊的一群人朝著反方向走去,於是我暗中跟在了後面。

果然,跟著素玔走過一條小街後,再繞進一個巷口,一個仔細看來長的和我有五六分像的年輕混混叼著煙靠在巷口深處。

臉長的不錯,怪不得年輕稚嫩的素玔會對他一時死心塌地。不足的是這渣男看起來就不是正經人,吊兒郎當的,也就還沒有走出社會的小姑娘會喜歡。

比如正戀愛上頭的素玔,我藏匿在暗處眼看著她輕快地跑向對方,沒有打算阻止。夢裡的我也清醒的意識到這只是一個夢罷了,即使阻止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況且我只是一個外來者,沒有立場發聲阻止當下看似你情我願的兩人,那樣只會被當作胡言亂語的瘋子而已。

我看著素玔和那個混蛋膩歪的抱在一起,好不親密,黏了很久才捨得分開,意識越來越無法容忍的狂怒,奇怪了,這只是個夢,夢裡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情緒?

“邵遙,你中午怎麼沒來,我們不是說好去看電影……”素玔摩挲著對方的手指撒嬌似的抱怨著。

“中午去接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了,他回來的突然……”

他們的對話我都清楚聽在耳中,

邵遙……

對了,那個渣滓叫邵遙。

我沒有忘記過這個名字,他先是毀了姜素玔,然後又差點毀了我和沈忱。

意識越來越猶如火燒冰洗,我能感覺到這來自我的情緒,我低下頭打算平復一陣,可等稍顯平靜後再抬頭去看那兩人,我的視線直直對上了邵遙的眼睛,

被發現了。

這是醒前,我在夢裡最後的意識。

一個細節不差地記錄完這一切,沈玦停筆,看著滿紙的字跡沉思,結果越想越亂沒得出一個能被接受的解釋,難得有他想不通的事情。沈玦合上本子放好,站起來隨便揉了揉亂蓬蓬的頭髮去洗漱了,把這件事先擱到了一邊。

時光如流,歲月不居。這個頗奇特的夢很快被重重疊疊的日常雜事掩去,沈玦也再也沒有出現類似的夢境。而這一段時間以來,素川也一直住在療養院享受公費的一切,沈玦和沈忱會在每個週末來看望她,梁康定偶爾會打電話來假模假樣關照幾句,除此之外無人打擾,日子很是安生。

直到素川入院的一個多月後,沈忱的班主任老師突然來訪。

即使認為已經做足了面對這個從未出現過的家長的心理準備,年輕的班主任趙老師在看見素川時,還是被她的長相驚羨,顯然準備還是做少了,她那些打過腹稿的話都帶了些結巴。

“您……您好,我是江城藝高一年級六班的班主任,我姓趙,請問您是我們班沈忱同學的家長吧?”

“對。趙老師您好。”素川微笑著淡淡回應,眼神也只是狀似委婉誠懇地掠過趙老師的臉。

年輕老師臉色倏地有些發熱,笑容侷促了不少,“額…您好,您好…我叫趙華音,哦……是這樣的,我這次冒昧地突然來訪,目的是想找您聊一聊沈忱最近的學習和社交狀況……”

“好的。”素川來了興致,靜靜的聽完對方講的那些異常情況,雖然表情依舊是不著急又沒有很不上心的平淡臉,但說實話,想到連續幾周女孩都心心念念著來看她,來了也一雙眼睛滴溜地時刻黏著她的樣子,素川心裡很難說得上不在意。

注意到年輕的女老師對於她表面上事不關已態度的嘆氣,素川才適時地開口,“好,我大致明白了。趙老師實在是費心了,您說的事我會和沈忱溝通,好好處理的,有勞老師跑一趟了。”

趙老師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眼裡又燃起對素川的期望,“那好,其實對於沈忱的這些情況,說實話老師也不太好插手,只能做到這些……”

說來說去,趙華音也只提到了有人傳聞沈忱和校外的小團體這段時間經常有糾纏而已。

趙華音離開後,素川又恢復成死寂冰冷的無機質,點心吃完了就躺倒在床上,她一直對之前的那個夢耿耿於懷,好像這樣她的靈魂就可以飛去夢裡那個姜素玔的完美世界。

護士走進來,看到素川這副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但即使過了這麼久還是無法做到對素川的容貌徹底免疫,她只能低下頭像往常一樣安靜麻利的換藥離開,不過這次出乎意料地,就在她要推著藥品儀器出去時,病床上的美麗病人突然對她開口說話了,

“我還能住多久?”

難道不應該問,還需要住多久嗎?

儘管護士心裡有疑問但還是忍住,保守地回答了素川的問題,大致就是直到她覺得自已完全康復前都可以繼續留在這裡。

這是一向難說話的主任醫師的意思,只要腿上的傷好了,去與留全憑素川自願。

不過護士長也偷偷說過這肯定是上面人的意思……

“嗯。”素川簡單應了,沒有說是要走或要留。

只是自這天之後她開始主動走出病房,連著幾天都這樣,有時連護士都找不到她的人。不過好在素川每次都會在要換藥的節點回來,醫生護士問起來她就說是在醫院樓下散步,護士也就沒有拘著。

但實際上,素川這幾天都溜出了醫院,她去了城北。

江城藝高,素川對這裡再熟悉不過,是一個半開放式的學校,學生經常在下課時跑出學校玩。

素川靜靜站在學校對面文具店的門口注視著大門口,因為腿還沒痊癒,於是她換了個姿勢依靠在門邊。

店主也不知道這個眼生的女人想要幹嘛,但看在對方在店裡的大額花銷,也不好意思趕她。

“妹子,你家有人在這兒上學啊?”

“嗯。”

“弟弟還是妹妹啊?”

“……”

“你這…看樣子是第一次來的吧?”

“嗯。”

“誒呀…那你肯定不太清楚最近這學校裡的事,家裡要是有孩子在這裡上學的話最近可得看緊了。哎,現在的學生真是,我在這兒開店不知道多少年了,以前這學校一直安安靜靜的沒出過什麼大事,不過就今年,嘖嘖…現在的孩子就是人小主意大了……”

素川分出一些腦筋聽著老闆娘絮絮叨叨,只應了幾句,多餘的什麼都沒說。直到看見沈忱似乎一臉猶豫地走出校門,她才來了精神,暗自跟上對方,連剛買的東西都沒拿。

她尾隨沈忱走上了一條街,街上一個男生低聲招呼了一句沈忱,兩人看起來應該是認識的,說了幾句話然後一起繞進了一處小巷子。

素川在後面跟著,巷子深處是一扇陳舊的破璃門,她剛走進去就感覺不對,裡面只有幾個小房間,她貼近門上的小視窗看,可是隻看到被紗布蒙著的裝置和護理床。素川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腐爛的黴味混著消毒水的味道一起湧進鼻腔讓她生理上感到不適,她根據前面兩個人的聲音加快腳步終於看見沈忱進了其中一個大一點的房間。

素川臉色此時已經稱不上難看,而是病態的殘忍。

她一路觀察過來,對於這裡是什麼地方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是專門接待沒什麼錢的學生的無證小診所……

為什麼?

為什麼她都已經這副樣子了,她都快要認命了,為什麼命運還不肯放過她的後代?

她的兩個孩子,難道都會再次走上她的老路?

素川不敢想象,眼裡漸漸有水光攜著血絲蔓生,她憤怒,她恨,恨從一開始就毀了自已的不負責任的邵遙,恨兩個鬥不過命運的孩子,恨不公道的世界,恨無能的自已……

她咬牙強忍情緒,失神地走出破敗的診所。

恍惚間她已經打上車,在回療養院的路上了。

再次去到江城藝高的時候,文具店的老闆娘以為她是來拿昨天忘記的那一袋東西的,熱情的跑來遞給她,見她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又開始繼續說著昨天沒說完的那些閒話。

素川原意就是要來問問這個看起來知道很多事的老闆娘的,於是也就凝神聽著,甚至還引導著對方說出了她口中傷風敗俗事件的大概。

據老闆娘所說,整件事的起因是學校裡一個家裡挺有錢的女學生喜歡上了個校外的小混混,對人家死纏爛打窮追不捨,結果到頭來發現小混混喜歡上了經常跟在自已身邊的跟班。女學生覺得自已受到了侮辱於是那之後一直霸凌女跟班,後來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被霸凌的女生鬧著要上法院告有錢女學生,但好在最後不了了之,沒鬧出什麼大事。

素川聽著老闆娘的說的這些,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什麼叫好在沒鬧出什麼事?沒上法院就是沒事?沒了反抗就是沒事?

在閱盡千帆的素川看來,青春期裡發生的事就沒有小事。

而且她有預感這整件事之中一定還牽扯著什麼勢力,老闆娘口中的不了了之背後,大概會藏著普通人難以想象的醜惡。

而沈忱身在其中嗎?她扮演什麼角色?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瘋子獨立性存在

墨勸

舔狗相對論

竹舟魚

第六次滅亡

牆頭搖擺的草

禁止非故意暗戀

吃不飽的碗

鬥羅:明月祈墨

槿羲花開

唐包,開局獲得系統

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