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不甘心,對房東說:“你是擔心孩子會在牆上亂塗亂畫吧?我能理解的,但我的孩子只有一歲多,走路還不穩,更不會亂塗亂畫。”

“哦,原來孩子這麼小啊。”房東有些遲疑,蘇梨趕緊又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們的房子,乾淨明亮,保養的很好,我會很愛惜的,如果有亂塗的情況,也會照價賠償,這些都可以寫進合同裡。”

女房東也爽快,和她老公商量幾句後,說:“那好吧,我覺得你蠻可信的,就租給你吧。”

“太好了,謝謝你!”喜悅猛然襲來,蘇梨搓著手,高興得有點手足無措。幸好沒放棄,努力爭取才有了轉機。

“廳裡有一盞燈壞了,明天我給你裝上。”男房東說,“以後有事情給我們打電話,我們住得不遠,很快就可以過來。”他一直不怎麼說話,說出來的話倒是挺暖人心的。

蘇梨很慶幸,在上海第一次租房子就遇上了通情達理又細心體貼的房東。

簽好合同,交了押一付三的租房款,房東又陪蘇梨去附近的網點開通了電視和寬頻網路,他們還叫來鎖匠,當著她的面把大門鎖換掉,把全套新鑰匙都給了她。

“你現在一個人住,早出晚歸的,要注意安全,窗簾要拉拉好。”房東叮囑。

蘇梨一一答應著,心裡挺感動的,在這個異鄉,第一次聽到關懷的話。

送走房東,蘇梨決定立刻打掃一下,明天就搬過來。想起中介說,很少見到像她一樣租房子那麼爽快的人,他們怎能理解一個母親和兒子團聚的急切心情。

旁邊就是超市,蘇梨買了被子枕頭和一些生活用品。按一貫的習慣,她把新買的被套和床單都洗了晾好,一天看房的奔波加上打掃收拾,她累得像要散架了。

癱坐在沙發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但腦海裡的興奮還停不下來,她在上海終於有一個暫時的“家”,下週末她就回去把樂樂和父親接過來。

已經月上中天,蘇梨踏著月色、邁開兩條勞累過度的腿走出小區,打了個車回旅館。既然決定明天正式入住,還是要有些儀式感的,再晚她也要離開。

正式搬家於蘇梨只不過是拎著行李從旅館坐車到租的房子,在小區旁的花店,她給自已買了一束花,把它插到花瓶的那一刻,整個廳都蓬蓽生輝,彷彿帶著她的歡喜,在空氣裡暗香浮動。

人道喜悅要與人分享,但此刻她覺得一個人的歡喜已足夠讓她心滿意足了。

半個月前她還在為工作和未來發愁,半個月後她已在上海擁有自已喜愛的小“家”了,一週後就可以接樂樂到身邊,真的像做夢一樣。此刻,她心中充滿感恩、喜樂和希望。

蘇梨跑了幾趟超市,買齊了鍋碗瓢盆、米和油鹽醬醋,還有這兩天要燒的魚、肉和蔬菜,從今天起她要自已燒飯。

中午,蘇梨做了兩個菜,清蒸河鯽魚和炒青菜,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但感覺味道還不錯。

過往的歲月裡基本都是吃父母做的飯菜,蘇梨也曾嘗試過自已做飯,但總被父母嫌棄,嫌她洗菜慢、切肉慢、削皮慢……總之每次還沒等她做完,他們已經不耐煩地接手了。

在蘇梨結婚後,每天都要回父母家吃飯,不然他們會認為她吃膩了他們做的飯菜。她曾經自作主張地自已做了一段時間的飯,但父母不高興,要求她回去吃飯。蘇梨也確實不喜歡和前夫死氣沉沉的兩人世界,也就乖乖回到原來飯來張口的日子。

自從樂樂出生後,蘇梨忽然發現她不再是父母的附庸品,因為她有了她的“附庸品”,在他還未長大之前,她要成為他全方位的保護神。

蘇梨做任何事情都有了自已的主張和勇往直前的自信。

就像做飯,她相信以往為數不多的經驗已足以讓她能燒出符合自已口味的飯菜,她不覺得自已洗菜慢、切肉慢、削皮慢,那只是因為她沒有符合父母要求的節奏。現在自已做主,即使她拿著土豆在上面雕花,也沒人管她了,這種隨心所欲的放鬆狀態,她很享受。

晚上,蘇梨睡在還散發著太陽味道的被子裡,心裡充滿了幸福,連窗外的星星都覺得格外明亮。

以前前夫經常出差,父母不放心她一個人,總是讓她回去住,所以,她幾乎沒有獨居的體驗。

獨自躺在陌生的房子裡,媽媽以為蘇梨會害怕,但事實上,她根本想不起來害怕兩字。當成為了母親,心中充滿愛和勇氣時,害怕就沒有容身之地了。

這是蘇梨在上海自已“家”裡度過的第一天,雖然很累,但生活開始滿血復活,她感覺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帶著前一天晚上做好的飯盒,蘇梨匆匆離開家門,等了三分鐘公交車沒來,她決定走路去坐地鐵,足足走了二十五分鐘,才走到地鐵站。

蘇梨反思了一下,不應該穿一雙有跟的皮鞋去趕路,太折磨自已了,明天就換運動鞋。但她初來乍到,寫字樓裡大家都穿得挺職業的,她也不好太隨便,於是把皮鞋放進揹包裡,快到辦公室時再換上,反正她的揹包裡還有一臺膝上型電腦,不差再多背一雙鞋。

說到膝上型電腦,史經理讓Sandy和蘇梨對換了一下,那臺被John揹著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的大膝上型電腦給Sandy用,Sandy原來輕便的給蘇梨。史經理說,如果讓蘇梨揹著那臺沉重的電腦去出差,客戶會以為他們公司虐待婦女。

蘇梨還生怕Sandy不樂意,沒想到她二話不說就和她換了,神情很愉悅。

蘇梨說謝謝啊,Sandy說:“沒事兒,我很少出差,大電腦螢幕看起來更舒服。”

Sandy中文名叫葉可晴,但大家習慣稱她為Sandy,中文名從來沒叫過。Sandy比她小三四歲,但行事作風淡定老到,倒顯得比她成熟。

史經理在上海呆了兩週,就回北京home office去了,整個辦公室就剩蘇梨和Sandy兩人。

除了Sandy,蘇梨白天黑夜再沒別人可說話,所以她總是一邊鼓搗著電腦,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Sandy聊天。有時她不搭腔,蘇梨也不惱,她會自言自語地讀資料,自顧自地學英語,Sandy在一旁聽了,總是沒忍住笑,又要插嘴進來。

她們倆就這樣很快就熟絡起來,幾乎無話不談。

有一次Sandy說:“你知道嗎?你的入職一波三折。”

蘇梨來了興趣,這正是她一直好奇的地方,“我也奇怪呢,我的英語這麼爛怎麼進來的?”

“和你競爭的是從西門子出來的一個女工程師,她的英語是不錯的,她在你的前一天面試了,John和Jack感覺都還行。但你一來,他們倆的意見就有分歧了。”

“怎麼了?”蘇梨有點愕然,也才知道原來她的競爭對手來自西門子,西門子的待遇不會比這兒差,看來她也想穩定下來,不想四處出差。

“第一天面試下來,John覺得你的英語太差,怕你學不會他們的軟體,他想直接Pass掉。但Jack不想放棄,還想再看看,所以讓你第二天再來面試。”

好險,蘇梨差點直接被刷掉,和她第一天面試完的挫敗感是相符的。

Sandy繼續說:“第二天面試完,Jack也覺得你的英語是個問題,他也打算放棄你了,但John卻改變了主意,他說英語不好可以學,他說喜歡你的性格。”

“喜歡我什麼性格?” 蘇梨有些意外。

“John沒說呀,反正他覺得你能勝任這個工作,他是老闆,他說了算。”Sandy說完笑眯眯地看著蘇梨,“今天是週三,John讓我陪你練口語,來,說兩句。”

“得了,我這口語還是別耽誤你功夫了,我自已先跟著音訊多練練吧。” 蘇梨和Sandy之前嘗試過練口語,她真的接不上幾句就要轉中文了。

“上週美國總部的技術Dan給你培訓時,你怎麼聽得懂?”Sandy問。

蘇梨笑了,“連猜帶蒙,他還有操作演示介面,結合起來就更好猜了。”

“這麼快就出師了?”Sandy似笑非笑。

“那有!軟體不難操作,但數理模型不好理解,我還要花時間去學習理論。”

下週要派你出差,你怎麼辦?”

“那就硬著頭皮去吧,總不能和老闆說我不去吧?”

蘇梨很清楚,公司招她過來是要立刻上前線的,不是當畢業生培養。

只是心裡很失落,本來她打算這週末回去接父親和樂樂來上海,看來只能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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