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事畢,牧九告別主治醫生,返程回家。

發生了惡劣事件,一中自然是結束了線下課程,接下來幾天將進行網上教學。但這些都與牧九無關。他和趙海宏達成了協議,即將啟程前往守護者西南支部。他的學籍檔案也會被遷往西南,以特招生的身份,進入西南支部直屬軍校,戲城軍部大學的學生管理文庫裡。

戲城。

西南四城之一,是戲劇文化保留最完整的城市,也是牧九一定要去的地方。很沒來由的,他是如此相信夢境裡的那個聲音,祂曾告訴牧九,前往戲城,取回屬於他的東西,前往戲城,尋找他想知曉的那個答案。

“……”

站在家門前,牧九長舒一口氣。

他在思考措辭。

這個長久以來都是母親驕傲的孩子,如今卻要離開他的避風港,獨自一人前往遠方。他有去的理由,縱然認定自身的人類意志,卻也無法忽視那份異樣,他有很多問題等待著解答,也有一個不得不殺的敵人。這條路他必須踏上,這段探索的旅程也必須由他親自走完。

他從褲兜裡掏出鑰匙,插進了鎖孔……

帶著一股子決絕,少年用力推開大門。

“媽媽!我回……”

醞釀好的情緒,就像被扎破的氣球,一邊噴湧著蘊含的全部氣流,一邊朝著天空的盡頭飛走了。那面對異種神明也挺得筆直的身軀,突然就無力地鬆懈下來,像一隻被霜打了的茄子,渾身散發著灰濛濛的氣息。

門內一片寂靜,並沒有人。

想來也是。牧九的母親在工廠上班,雖然高低是個管理層,卻總是早出晚歸。一中沒有晚補課,每個黃昏都是牧九忙碌在廚房裡,等著夜歸的母親回來吃飯,母子倆在沙發上聊天,盡情抒發著情緒。這樣平凡的日子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卻又好像一眨眼就要結束了。

“我回來了。”

看著空蕩的客廳,牧九微微嘆了口氣。

積攢的決意像決堤的洪水,嘩啦啦流了個乾淨。他突然不知道,晚上母親回家的時候該怎麼開口了。

“阿九!”

牧九猛地轉身,突然迎來了世上最熱烈的擁抱!

牧芊芊,他的母親,個頭只到他的嘴唇,卻為他扛起了一整個家的人。她此刻正撲到自已兒子的懷裡,肩膀止不住地顫抖,面頰深深埋進了少年的胸膛。

“媽媽,你……都知道了嗎?”

“如果那個什麼趙司令不打電話告知我,你難道不打算告訴媽媽,而是偷偷溜走嗎?”牧芊芊抬起頭,用微紅的雙眸看著他。那張彷彿被時間之神施了魔法的美麗面容上,掛滿了對兒子自作主張的嗔怪和不捨。

“我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個生兒子沒屁股的趙司令,竟然把我的兒子弄到那麼遠的地方當兵,拆散我的家庭,簡直是罪大惡極的王八蛋!”牧芊芊怒目圓睜,用惡狠狠的語氣說。

“媽,那是首長,你說這話也太……”

“首長怎麼了?首長難道三頭六臂嗎?首長就是一頭二臂!老孃好不容易盼著兒子長大,還盼著你把黃齡兒那丫頭娶回家當媳婦,等你結婚了我就退休,在家給你們帶孩子,結果你看看?給我兒弄西南去了!”

“……媽媽,黃齡兒死了。”

牧九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講述。他不知道趙司令給牧芊芊講了什麼,但他不願意讓她擔心。在他講述的故事裡,闖入一中的從來不是漫天神佛,而是亂世分子。就像新聞裡描摹那般,手持兇器的憤世青年,闖入校園胡亂打砸,最後竟亂刀砍死了那個不幸的少女。

在犯罪率基本為零、人間一片和諧的鴻蒙,亂世分子幾乎只是都市傳說。可在官方的那個故事裡,少女卻死於亂世分子,真是荒誕又不幸的死法,讓人痛心。

“我看到了,從新聞裡,”牧芊芊聲音很平靜,就像無風的清潭,不夾雜一絲波紋。

“我以為媽媽你反應會更大一點。”

牧芊芊搖頭,嘆了口氣,道:“再多的反應在回來路上已經消磨殆盡了,那孩子固然很可憐,可我現在更在意自已的兒子,你去了那邊還有機會回來嗎?”

“應該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能不去嗎?”

“媽媽,我有一定要去的理由,你會支援我的,就像從前的一次又一次那樣,對嗎?”牧九看著牧芊芊的眼睛,發出的聲音都有些變形,微微顫抖著。

牧芊芊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癱軟下來:“既然是這樣,那你去吧,需要媽媽為你做些什麼嗎?需不需要床單被褥?帶點土特產?那邊的食物你吃得慣嗎?”

“媽……”

牧九搖頭,“不用,都不用。趙司令會為我準備好一切,媽媽只用陪著我,就像往常一樣的每一天,和我一起吃飯聊天……就好了。”

“……好。”

……

……

深夜,牧九一個人躺在床上。

生活就像一鍋亂燉,閉著眼睛夾菜,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是什麼。但人生還要繼續,就算是曲折的路,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要持之以恆地行走下去。

儘管很想陪著兒子,但吃過午飯後,牧芊芊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據說是廠裡有什麼安全檢查,需要牧芊芊親自去監督程序,她推脫不了,只能認命地離開。

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回家。

可是都已經過了她加班最晚的點了……

牧九有些擔心。

在見識到異星蟲獸以前,他從未有過這種情緒。鴻蒙的社會風氣很正,不存在壓迫和剝削,每個人都對生活抱著積極樂觀的心態,犯罪無限接近於無,夜晚住戶可以不鎖門,女孩可以獨自走在夜晚的小巷子……

那時候牧九想,這大概就是歷史上那些文人口中的太平盛世,天下大同。但遭遇異星蟲獸,並且從一些守護者們口裡瞭解了更多後,他便再不去這麼想了。

異星蟲獸,是一種病,是一種毒。

它誕生自生命原初的情緒,慾望之中。當慾望達到一定程度時,生命便會異化,變成怪物,成為其他生命體的敵人。而其中慾望極為強大的個體,就有可能成為異種神明的降臨體,又或者,吸引神明的本尊降世。這種原初病毒,並非人類與生俱來的,而是在歷史上的某一個節點,被異種神明從宇宙中的其他地方帶來的。

異種神明,是異星蟲獸中的原初個體。祂們誕生自無盡的慾望,自浩瀚的宇宙中,不知何起。渴望大夢不醒的人,成為了夢之主。渴望長生不老的人,成為了永久者。渴望宇宙真理的人,成為了門之鑰。而渴求無盡子嗣的人,成為了黑山羊。一切的源頭尚未可知,但有一點毋庸置疑,異種神明就像蟲群的母蟲,祂們自蟲群中誕生,天生高他人一等,又將蟲卵撒向其他地方。

那場摧毀了一切的大災,便是祂們的傑作。

而鴻蒙如今的大同社會,是假的。它建立在一個真實的幻夢上,而那個幻夢,是由一個人類創造的。祂在這個真實的夢中,摒棄了人類的罪惡,留下了全部的真善美,將這個國度一步步打造成了如今的模樣。因為在這樣的世界裡,蟲卵孵化的機會將大大降低。於鴻蒙的高層來說,泯滅惡根而不泯滅人性,是最好的結果。

即使生在真實的幻夢中,那也是活著。

可即便是夢,也會有不完美。

這些不完美,創造了夢境行走蘇美羅斯,以及其他更多的蟲獸。這些不完美,導致了本該在幽冥的異種神明一次次借降臨體為禍人間。真實的幻夢,是每個人心中的幻夢,那總有人跳出這個夢境,擁抱現實。他們中的一些成為了人類,而另一些,則墮落成了怪物。

“終端打不通……”牧九更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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